宋國公府。
天色已晚,李適之、李霅和李玉瑩還在挑燈等待。
管家趙宗一直在門口看著。
當李瑄的白馬停在宋國公府門前的時候,趙宗立刻回去通稟:“七郎已歸!”
奴仆們連忙上前為李瑄牽汗血寶馬!
“七兄!”
李玉瑩飛快地跑出來。
一彆又一年未見。
遠隔山水,無儘的思念。
到現在,她也隻能聽從遠方傳來的故事,與其他的士女一樣。
“玉瑩亭亭玉立,出落成大姑娘了!”
李瑄每次回來,都能明顯看出李玉瑩的變化。
對於唯一的妹妹,李瑄也喜愛得緊。
“幸好有七兄的威名,不然此次回來,七兄就看不到玉瑩,玉瑩也看不到七兄了。”
李玉瑩剛與李瑄見麵,歡喜與激動一瞬間落下,突然間,淚水無聲無息地流下臉頰。
她語言變得哽咽,頗為委屈。
“玉瑩這是怎麼了?”
李瑄不解,明明是久彆重逢高興的時刻,為何露出這樣的神情?
這時,李適之走出來!
“孩兒拜見父親!”
李瑄向李適之一拜。
“玉瑩,為父有事向你阿兄說,你早點回去休息,明天阿兄下朝,再與你玩耍!”
李適之將李瑄扶正後,向李玉瑩吩咐一聲。
李玉瑩雖然不情願,但她還是聽從李適之的話。
不比懵懂的時候,男人們都要以功名為重。
李適之說完,帶李瑄進入前廳之內。
“父親近來身體可好?”
李瑄最先問李適之的身體狀況。
“為父能吃能喝,悠閒自在,好得很!”
李適之笑著向李瑄回答。
“父親,剛才玉瑩說的話是什麼意思?”李瑄這才問李適之剛才李玉瑩的反常舉動。
“韋左相有一名親信大臣,不久前上奏聖人將玉瑩封為公主,與契丹王和親。還好聖人在朝堂上沒有立刻同意,事後為父去興慶宮,向聖人陳述玉瑩年紀尚小,不懂事,聖人很痛快的沒讓玉瑩去和親。而是選擇外孫女為靜樂公主,和親契丹!”
李適之向李瑄說道。
聖人也是看在他們一家的麵子上,沒有為難李適之。
長安的王公之女,都知道嫁給粗鄙的胡人不好,特彆是如契丹、奚族這種連個城池都沒有地方,去了就是受風沙之苦,沒有任何娛樂。
哪像長安,可以去公主王府,觀看蹴鞠;可以讓去參加各式各樣的宴會,觀看才子們吟詩作賦,觀看舞蹈。還有射覆、投壺、樗蒲等等遊戲。
以及逢年過節的時候,各種遊玩賞樂。
大唐與契丹的關係又不是很好,天寶元年王忠嗣剛打敗契丹、奚聯軍。
契丹反叛大唐,也是時有發生的事情。
所以宗室女子、外戚女子都對和親敬而遠之。
就像與靜樂公主一起,和親嫁給奚王的宜芳公主一樣,馬車離開長安時寫下“妾心何所斷,他日望長安”這種的離愁之句。
但被選中,皆迫不得已。
李隆基肯定不舍得用自己女兒去和親,必然會在宗室中挑選。
“韋堅這是想乾什麼?”
李瑄得知事情的原因後,怒不可遏。
他知道曆史上天寶四載,李隆基以外孫獨狐氏為靜樂公主,嫁契丹王李懷節;甥楊氏為宜芳公主,嫁奚王李延寵。
奚與契丹,本就桀驁不馴,隻是被迫投降。
安祿山為求邊功,剛和親沒多久,就開始劫掠奚和契丹的部落。
使李懷節和李延寵,殺公主叛唐。
可憐的兩位公主剛和親不久,就瘞玉埋香。
這也給安祿山名正言順的出兵理由。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李玉瑩是李適之唯一未出嫁的女兒,李瑄的妹妹?
一般和親的,都是沒有實權的王公之家。李適之雖然罷相,但換作李瑄如日中天。
李瑄非常氣憤這種事情發生在身邊。
“七郎不必生氣,韋左相托人告知,提出玉瑩去契丹和親的大臣事前並沒有告知他,他懷疑這名大臣失去節操,投靠李林甫。目的是讓我與韋左相決裂!”李適之將此事的原委告知李瑄。
雖另有隱情,但如果此事成定局,必與韋堅生間隙。
“韋堅能否遏製住李林甫的權勢?”
李瑄怒氣稍減,這樣看八成是李林甫的授意,用來惡心他。
李林甫那麼多未出閣的女兒,怎麼不嫁出塞外一個呢?
“據說韋左相過得很艱難,親信已被拔除許多,現刑部侍郎都已經是李林甫的人。李林甫的手段高明,能讓聖人在不經意間,就除掉一名韋左相的親信。這也是原本屬於韋左相的心腹,另謀出路的原因。”
“在韋左相拜相,皇甫惟明拜兵部尚書後,世人本以為李林甫會轉變弱勢,韋左相是個能人。現在朝野都很失望!”
李適之無奈地說道。
口蜜腹劍,總是讓人防不勝防,許多大臣在三言兩語間,掉入李林甫的陷阱之中。
韋堅在一些事情的敏感度上缺乏,在服務聖人,領會聖意上,慢李林甫一步。
這一切李隆基看在眼裡,他認為韋堅能力上弱於李林甫。
重要的事情,李隆基依然讓李林甫去做,而韋堅在李隆基心目中是輔佐李林甫的副相。
李隆基的這種潛意識成立後,怕是在李林甫死掉之前,韋堅都很難壓李林甫一頭。
參考開元初姚崇與源乾曜的例子,在李隆基心目中源乾曜不如姚崇,事事以姚崇為主,等姚崇死後,源乾曜才翻身。
“這段時間,孩兒在河隴想了很多。韋堅太子大舅子的身份,讓我如履薄冰,不敢去幫助他,哪怕是傳信,也怕走漏風聲。現在看來,韋堅注定不是李林甫的對手,或許到時候會發生意想不到的大事情。父親以玉瑩這件事,與韋堅和太子一黨斬斷聯係。以後我會想辦法對付李林甫!”
李瑄在燈燭搖晃之中,思慮良久後,向李適之提醒道。
等哪天李隆基疑心病上頭,懷疑韋堅和太子有勾結,那將會牽連許多人。
和他們一派,真是玩火。
此次韋堅的親信,提出讓玉瑩和親。從李適之的語氣中可以得知那是韋堅的心腹。
心腹都能被李林甫策反,這還得了啊!
曆史上韋堅沒有拜相,搞了一手漂亮的廣運潭盛會,讓李瑄對他抱有希望,現在看來,是他想多了。
“為父該如何?”
李適之和韋堅關係不錯,但他更相信李瑄的判斷。
玉瑩差點被和親,讓李適之對韋堅很失望。因為當時在朝堂上,韋堅竟然沒有出列阻止。
如果韋堅被李林甫鬥倒,要牽連眾多。他被牽連倒無所謂,就怕蒸蒸日上的七郎,失去聖人的信任。
足足想了半刻鐘後,李適之才向李瑄問道。
“以後在宴會上,不要理睬韋堅。甚至在與聖人說話的時候,埋怨韋堅要玉瑩和親,做出不和睦的樣子。”
李瑄回答道,想與一個人決裂太簡單了。
大臣與大臣不合,是李隆基願意看到的事情。隻要李適之不乾涉政務,不與太子親近,就算是埋怨一下宰相,李隆基也不會說什麼。
隻要李適之向李隆基表露對韋堅的不滿,等韋堅出事,就不會再把李適之聯係上,更不會牽連李瑄。
即便有“大臣”彈劾結黨營私,也無濟於事。
李瑄在與吐蕃大戰,無法顧忌長安之事。
他一直擔心韋堅和皇甫惟明突然落入陷阱,被以“擁立太子”的罪名入獄。
“唉!就這麼做吧!”
李適之歎口氣,他為政沒有把柄,即便引起韋堅嫉恨,也無可奈何他。
況且韋堅與李林甫之間的間隙太大,沒有絲毫聯合的可能。
李林甫知道,一旦太子登基,他死無葬身之地。
韋堅也清楚,他要捍衛太子,不惜一切代價阻攔李林甫對付太子。
韋堅想成為首席宰相,想成為政壇不倒翁。
“隻是七郎以後在朝堂上,失去一個可以依靠的人!”
李適之不希望李瑄在外麵無比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