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鄉佐江韜親眼所見,而且那段時間,王忠嗣正在長安述職階段,銅人鄉確實有一名七歲孩童被馬匹撞死,撞人著逃之夭夭,但被當時輪值鄉佐的江韜看到。”
盧鉉站出來,看似有理有據地說道。
“嗬嗬!如果這都算罪證的話,我把你的書文找出,隨便挑選其上的一句話,就能將你處死。”
李瑄嗤笑一聲,對盧鉉很不客氣。
說到底還是一麵之詞。長安近百萬人,五年了,鄉佐不告彆人,偏偏狀告王忠嗣?
鄉佐雖然其一個鄉的管理者,但實際上就是裡正。
大唐四戶為一鄰,五鄰為一保,五保為一裡,五裡為一鄉。
每一鄉都有鄉佐,但由五名裡正輪值。
大唐一萬六千多個鄉,這樣可以減少一大批官吏,也省下以萬計的錢財。
缺點也很明顯,一個鄉很容易被地方大族把控。
“去把那叫江韜的人帶到禦史台。”
李瑄向禦史台的兵卒命令道。
同時,李瑄讓廖崢嶸帶著兩名親衛跟隨,防止他們做手腳。
這一舉讓眾官吏浮想,特彆是禦史台的官吏,如坐針氈。
“聖人讓我們審問王忠嗣與太子奴仆是否有聯係,而你們像是在羅織罪名一樣。王忠嗣回長安,真有這麼不堪嗎?”
“一定有人推波助瀾!這份指證,我一個個傳喚、審訊,如果有人行欲加之罪,我就彈劾他欺君之罪!”
供狀李瑄也不看了,將它們拍在案上。
盧鉉非常害怕,他知道這些罪證是因何而來。
就像在淮南羅織罪名時一樣,隻要是懸而未決的案子,隻要王忠嗣那段時間在長安,就都往他身上甩。
那些狀告王忠嗣者,也是經過禦史台官吏威逼利誘。
“羅”和“織”這兩個字,都是酷吏手段。隻要想,製造罪名太容易了,但是經不起推敲。
“這些證狀可能是刁民妄言,可以不作數。”
盧鉉大汗淋漓,他不斷地看楊慎矜,希望楊慎矜說句話。
但楊慎矜像是沒看見盧鉉的眼神一樣,一雙眼睛隻看天花板。
盧鉉隻能自己告訴李瑄。
“王忠嗣雖不是節度使,但好歹曾為禦史大夫,他還是聖人的養子,聖人罷免他的官職,但沒有不認這個兒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誣告聖人的養子?刑部,這該是什麼罪責?”
李瑄反問一句話後,又向刑部員外郎問道。
“該杖五十,徒兩千裡。”
刑部員外郎向李瑄回道。
“隻怕沒那麼簡單!一定有人指使他們,先將江韜叫過來,詢問一番。”
李瑄穩坐說道。
江韜就在長安,不一會兒,就被帶到禦史台。
得知李瑄任大夫後,江韜很驚懼,他隻知道李瑄是大將軍,沒想到還會審案。
“你就是江韜!為什麼誣告王忠嗣撞死孩童?”
見江韜拜見後,李瑄劈頭就問。
江韜迷糊了,難道李瑄都知道了嗎?
但江韜沒有輕易放棄抵抗,他壯著膽子說道:“草民沒有汙蔑,句句屬實!”
“盧禦史,聽說伱有一招叫驢駒拔橛,給這個刁民試試!”
李瑄向盧鉉令道。
盧鉉不敢動,驢駒拔橛是一種殘酷的刑法,江韜肯定會因堅持不住而招供。
隻是心驚李瑄為何知道驢駒拔橛,這可是他的私刑啊!
由於是武則天發明,平時沒人敢用,也不合規矩。隻有他審問嘴硬的人使用。
“知道什麼叫驢駒拔橛嗎?就是將你枷鎖,用手拉住腳,把木頭按在雙腳之間,打擊枷柄向前,然後開始拉你的身體。等身體拉長過尺,腰細的快要斷絕,那時你的眼鼻都流出血。如果你還不招供,眼睛回凸出來,隨時掉落一樣。最後,一聲炸響,你就會被拉成兩截,五臟六腑掉落一地……”
李瑄見盧鉉不同,繪聲繪色地向江韜描述驢駒拔橛的恐怖。
聽得江韜麵無血色,連忙招供:“是李禦史給我十貫錢,讓我誣陷王忠嗣,我是目擊過撞死鄉民的人,但那不是王忠嗣。”
這一番話,讓在場眾人心驚不已。
“誰是李禦史?”
李瑄向下方官道。
“回大夫,是台院李珦禦史。今日未在場。”
楊慎矜這才回答。
“將其他指證的證人也都召過來。”
李瑄沒有立刻讓人逮捕李珦,而是等會再行動手。
每一隊兵卒,都由一名神策衛跟隨。
很快十幾名狀告王忠嗣的人,都被帶到公堂上。
被李瑄一嚇唬,他們也都招供。
全部是李珦威逼利誘他們將這些陳年過錯算在王忠嗣頭上。
“眾口一致,這才是證據。李珦竟敢這樣,把他直接處死都不為過。楊中丞,他一個小小禦史,卻誣陷王忠嗣,這是為什麼?會不會還有人指使?”
李瑄向楊慎矜問道。
可惜隻有李珦一人,李瑄還以為盧鉉也參與,可以將他直接拿下。
等明天,楊慎矜會彈劾盧鉉,李瑄不必急於這一時。
“下官這就令人將李珦抓過來,嚴刑拷問。”
楊慎矜回答道。
這不是明擺著麼,李珦是李林甫提拔的侍禦史,不然他吃飽了撐的,前前後後用了一百多貫去羅織王忠嗣的罪狀。
李瑄點頭。
半個時辰後,李珦被押送至李瑄所在地。
李珦麵對一致的指認,隻能無奈認罪。
但他隻認自己的罪,和其他人無關。
李瑄用大刑伺候,都沒震懾住李珦。
李林甫從那麼多次危險中逃離,他的爪牙都認為李林甫很難翻船。
李瑄暫且作罷,明天才是給李林甫上大菜的時候。
“聖人讓我們徹查太子奴仆到太原一案。而不是那些陳年舊案。這樣本末倒置,會使聖人失望。我知道太子奴仆已死,不易求證,但誰若在其他方麵做文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李瑄說話的時候,看著盧鉉,厲聲厲色。
“我等明白!”
三司官吏一起拱手。
這番話說完,時間已經到下午,李瑄正式去見王忠嗣。
“嘎吱!”
關押王忠嗣的地方,並非“籠子”一樣的牢房,而一個密閉的牢室。
王忠嗣身穿牢服,蓬頭坐在牢房角落。
他身上沒有佩戴鐵鏈之類,儀表看起來規規整整,但臉無血色和精氣神的萎靡卻難以掩飾。
一代盛世名將,被關在牢房中。縱然勇猛絕倫,在戰場上搴旗斬將,也不能反抗。
“王將軍!”
還是李瑄叫了一聲,聽到熟悉的聲音,王忠嗣才抬起頭。
“李將軍!”
王忠嗣驚訝李瑄會來探望他。
畢竟此為非常時刻!
他遠在邊疆,聽說聖人對李瑄青眼有加,但具體有多寵愛,他並不清楚。
“王將軍,我現在接替你禦史大夫的職位,負責審理太子奴仆之事。我會公正決斷,王將軍不要多想!”
身邊有其他人在場,李瑄沒有說不該說的話。
“唉!我的事情,已經那樣了!”
王忠嗣歎了一口氣,他能理解李瑄。
這件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複雜,本以為就算被問罪,不過是貶到地方罷了。
現在不僅他陷入危境之中,連兒女都無法脫身。
另外,與他感情深厚的太子也被連累,讓他死難瞑目。
如果他認罪,他家人和太子能夠保全,他也死而無憾了。
“王將軍,之前有人羅織罪名陷害你,現已被我關押起來。你身上隻剩下太子奴仆一件事情,好好想想,是否見過太子奴仆?後天再給我答案!”
李瑄鄭重向王忠嗣說道。
今天是來和王忠嗣會個麵,不必多問。
等明天他打擊過李林甫,讓李隆基對李林甫產生懷疑。
再東宮見太子。
李瑄知道王忠嗣的兒子王震,女兒王韞秀,女婿元載,都關押在長安。
李林甫也試圖從他們身上,找到王忠嗣的其他罪過。
但此時元載還未墮落,沒有誣陷老丈人。
王忠嗣為救自己的子女,為讓太子繼續保住位置,會聽從李瑄的安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