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豪強們難免會做出一些失去理智的事情。
他們派遣家奴死士、重金雇傭豪俠,繼續刺殺李瑄。
什麼天水王?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人要是被逼急了,什麼事情都乾得出來。
河東郡縣官吏,焦頭爛額。
豪強的罪證,一般很難查證,他們殺一個百姓,輕而易舉毀屍滅跡,已成懸案。
奈何李瑄的赫赫威名,震懾人心。
地方官吏也隻能一麵穩住豪強大族,一麵向李瑄上稟。
還有請李瑄以地方安穩為重,以免豪強大族行過激之事。
李瑄隻是安撫河東的地方官,說他不會大開殺戒,隻懲奸除惡。
他此次攜帶尚方斬馬劍而來,可先斬後奏。
對於霍邑的豪強,經過審訊,他們對指使前任霍邑令獻瑄玉的事情供認不諱。
原因是李瑄為河東采訪使,害怕李瑄誅殺他們,所以先下手為強。
其中刺殺李瑄的燕趙豪傑,也有他們的手筆。
除此之外,平陽郡還有一些豪強參與。
而且平陽郡太守孔興竟然也有和豪強有聯係,多次收受宋王韓丁等豪強的賄賂。
李瑄讓薛錯帶領五百千牛衛到平陽郡,將平陽太守孔興抓獲。
同時,緝拿平陽郡其他刺殺李瑄的豪強,以及前霍邑令供出的犯罪豪強。
期間遇到豪強反抗,大戰一場。
由於此行的一千名千牛衛都身披鐵甲,縱然戰鬥意誌不是很強,但對付一些豪強家奴就跟玩得一樣。
整個平陽郡,數十家豪強被抓獲。
更使河東震動!
本來李瑄是無法過多捉拿豪強,甚至追查刺殺他的凶手都很困難。
但奈何這些豪強想得太多,害怕李瑄不分青紅皂白就去殺豪強,想出刺殺李瑄的險招。
實際上,李瑄不會那麼乾的!
不論是臨海郡、餘姚郡,還是武威郡、西平郡,亦或者敦煌郡。
李瑄每一次大開殺戒,都有因果。
臨海郡、餘姚郡,豪強與地方官吏勾結,縱容海賊吳令光,用一種千夫所指方式,土地兼並,他們的罪惡罄竹難書。
哪怕是士族,也為李瑄屠戮豪強拍手稱快。
江浙的百姓,因此將李瑄奉為神明。
李瑄雖然離開江浙三年多,依然存在巨大影響力。
而武威郡豪強,因刺殺朝廷命官路嗣恭開始,又勾結官吏操縱涼州城的集市,使整個涼州城的經商環境一塌糊塗。
西平郡的豪強,竟然想在李瑄回湟水城的時候,伏殺他。
他們的覆滅,一點也不冤枉!
敦煌郡更不用說,他們與官吏勾結,幫助粟特胡商拐賣大唐良家婦女,又想殺死李瑄,其惡劣程度一點都不比海賊吳令光案差。
由此可以看出,李瑄也不是亂殺一氣,隻有找到證據,才開始動手。
但豪強不這麼認為,他們橫行鄉裡,魚肉百姓,本就心虛。
以為李瑄是來抓他們的,情急之下,再派出家奴刺殺李瑄。
這些家奴、死士偽裝成各種各樣的人物,向李瑄靠近。
但他們不是死在李瑄親衛刀下,就是被李瑄活捉。
隻要家奴刺殺未遂,落在李瑄的手裡。
哪怕他們再不怕死,也會在大刑之下,吐露自己的身份。
於是,李瑄又多攻破十幾家豪強。
一些耐住性子,有智慧的豪強家族,在李瑄手中逃脫。
對大族、士族來說,隻是虛驚一場。
因為不少豪強大族研究過李瑄,知道李瑄不會沒有證據,就去對付豪強。
哪怕豪強在鄉裡的名聲十分差,百姓道路以目。
李瑄知道自己要塑造一個什麼形象。
為什麼大族稱李瑄為“屠夫”,而杜甫、王維、顏真卿,以及許多士人、官吏依然願意與李瑄親近?
因為他們明白李瑄做的是什麼事情。
十月初,李瑄來到朔方縣。
朔方縣雖名朔方,實際上在河東境內。
在巡視河東的路上,李瑄還是找到一些端倪的。
除了露出狐狸尾巴的豪強被抄家,他還平反了一起冤獄,彈劾一名長史不檢點。
昨日,李瑄更是彈劾朔方縣令鄭延祚“不孝”,請求聖人免去官職。
鄭廷祚的母親已經去世多年,但鄭延祚卻將其母親的屍體,放在山洞內不下葬。
按照製度,父母逝去,要去職守孝三年。
盛世想要當官的文人那麼多,職事官的位置又稀少,一個蘿卜一個坑。回去守孝三年,到吏部報到以後,不一定還會有好官職。
所以鄭延祚將死去的母親放在山洞,不讓朝廷知曉。
但這樣的行徑,在朔方縣已經人儘皆知。
所以昨日李瑄直接將鄭延祚訓斥一頓,彈劾奏折也快馬送到長安。
“不孝”不會治罪。
但鄭延祚多半會被“終生不得再官”。
此次彈劾,像是李瑄的“功德圓滿”一樣。
大唐以孝治國,證明李瑄提倡孝道,是宰相的風範!
一路走來,百姓沒有不稱讚李瑄的。
“李帥,屬下有疑問想要請教您!”
在朔方縣城的縣衙內,廖崢嶸向李瑄請求道。
廖崢嶸是絕世劍客,劍術登峰造極。
許多力氣碾壓廖崢嶸的人,在比鬥之中,必然是先死的一個。
廖崢嶸的劍兼以斬刺,又快又狠。
即便身穿盔甲,也會被刺到麵部要害部位。
他一向沉默寡言,隻是行李瑄吩咐的事情,今日來問李瑄事,十分罕見。
“廖十三何事?”
李瑄用廖崢嶸的族中輩分稱呼他。
“李帥在麵對一些豪強的時候,果斷而鋒利。但我們所過之處,知道郡縣有一些名聲不好的大族。為什麼不去處理他們呢?”
廖崢嶸向李瑄問道。
他跟李瑄那麼長時間,知道李瑄對豪強的定義。
他們所過之地,有的大族田連阡陌,名聲極差,明顯就是豪強。
“不論做什麼事情,我們都要遵守因果。有因,我們才能讓它結果。如果無緣無故派兵衝到一個大族中,對他們嚴刑拷打,不論做沒做過,他們都可能招供,這就是屈打成招。我說過,即便他們稱呼我為酷吏,也該是蒼鷹郅都,這和當年的周興、來俊臣有什麼區彆?”
“那些刺殺我的人,他們有因,我們拷打他們;那些害我的豪強,他們也有因,我們拷打他們……這都無可厚非。”
李瑄向廖崢嶸解釋這一點,無比的耐心。
他知道廖崢嶸是嫉惡如仇的人,是一名真正的俠士。
俠之大者,為國為民。
這是李瑄經常告訴廖崢嶸的話。
使廖崢嶸在他的規則之內,不顧一切,甚至可以放棄自己的生命,完成對俠義的追逐。
“是屬下無知,這些我都沒有考慮過。隻是覺得有的官吏戴上麵具,有的豪強扮為綿羊,在欺騙李帥,讓屬下心中不忿。”
“李帥在河東的時候,百姓們這麼愛戴您,在霍邑一群百姓跪在城門前感激;在汾水旁百姓為您送來了果脯;那老人翻山越嶺也要把雞蛋送在您的手中;知道您來了,天不亮都來為您送上熱粥。”
“屬下隻是害怕李帥離開河東以後,官吏們都卸下麵具,豪強們再露出獠牙。百姓們又要苦難了,得到的土地,也可能會再失去。我們除掉的豪強,卻使剩下的豪強變得更肥大。”
“當然,這也是屬下這樣愚昧之人的想法!”
廖崢嶸拱手向李瑄一拜,十分動情地娓娓道來。
“崢嶸啊!你不能這樣想啊!所謂天下間變得潔白,隻是人的一廂情願。人隻要有貪婪,就會被欲望所支配。沒有人能製止。天下間的惡是除之不儘的。就算將天下間的豪強殺完,不久後會出現新的豪強,而這些新的豪強,可的能是原本的貧苦百姓;就算將天下間的貪官汙吏抓完,一定再會有新的貪官汙吏出現,新的貪官汙吏,曾經可能是滿懷理想的清廉之士。”
“所有的一切,都是要不斷持續,不斷爭鬥,不斷布局。而不是想著一口氣除儘。神仙來了也辦不到這樣事情。”
“所以有的事情,一定要學會忍耐。我河東之行,本就是為處理刺殺我的豪強,又讓一些豪強露出馬腳已經夠了。”
“接下來,就是堂堂正正的陽謀,讓他們不得不去選擇。”
李瑄語重心長地向廖崢嶸說道。
他早就想好怎麼去用廖崢嶸,也沒少向廖崢嶸傳達一些“理念”。
而拜相以後,他就開始讓廖崢嶸步入正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