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睡得不安穩,額頭上的傷口在隱隱作痛,在夢中,這道傷口不是那日在水池旁邊嗑的,而是蘇允承親手所傷。
夢裡,男人舉著一把剪子,緩緩逼近她,“歲歲,過來……”
裴清綺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是要乾什麼?”
“ 萱兒她始終自卑,覺得你的容貌更勝一籌,不如你受累,將你的臉毀去一些可好?”他說得理所當然。
“不!”裴清綺瞪大了眼睛,聲音沉痛且不可置信,“王爺怎能如此狠心!”
蘇允承臉色一沉,沒想到她竟然敢對自己說不。
他身邊不知什麼時候又出現一個狄書萱,嬌嗔地拉了他一下,側頭對裴清綺笑著說:“姐姐莫怪,王爺也隻是心疼我……”
“滾!”裴清綺紅著眼睛吼:“你怎能歹毒至此!”
她激烈的態度嚇到了狄書萱,她眼睛一紅,委屈地啜泣起來,“姐姐不願意,我就算了……”
“萱兒,你彆哭……”蘇允承立馬將她抱在懷中,心疼地安慰著。
見懷裡的人兒越哭越凶,蘇允承臉一沉,拿起桌上的剪子便要往裴清綺臉上去,“萱兒,本王不會讓你再哭!”
裴清綺踉蹌著後退幾步,猩紅了眼,“蘇允承!你怎麼可以這麼對我?當初的誓言你全忘了嗎!”
蘇允承抬起她的下巴,沒有一絲猶豫,剪子便紮進了她的額頭。
鮮紅的血蹦出來,流進她的雙眼……
她看見的,是狄書萱的洋洋得意、還有蘇允承的冷若冰霜。
額頭的痛覺越發真實。
她側著頭,血不停流,比那日在池子旁還要洶湧。
蘇允承摟著狄書萱往門口回去了,他們笑得好快活……
就像那日男人焦急地抱起假意落水的狄書萱,卻始終沒往她流血的臉上看過一眼……
不知是夢中,還是現實,裴清綺痛得快昏死過去,額頭還在汩汩冒血,卻沒人留下來問她一句疼不疼。
畫麵一轉——
她又回到了蘇允承許久沒有來過的臥房,曾經與他有多恩愛,如今便有多冷清。
她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男人嫌惡地說她醜的畫麵,於是她強撐著爬到鏡子前麵,卻被額頭上駭人的血窟窿給嚇得嚎啕起來。
淚水混著鮮血,在臉上糊成一片。
裴清綺卻分不清,是身更痛,還是心更痛……
初遇那日,蘇允承將她從煙樓接出來的畫麵還曆曆在目。
早年與蘇允承相識,她不過一介煙樓女子,從小隻會登台唱戲;而他是受母妃連累被貶為庶民的小王爺,不受重視,被人欺辱,朝不保夕。
那時他連吃穿都是問題,卻從來不苛刻給她打賞的銀子。
蘇允承雖被貶,身段樣貌卻都是極好的,舉手投足之間難掩貴胄風華,哪怕一貧如洗,那種乾淨清冽的氣質卻從未被消磨過。
他從皇宮落入民間,卻沒有怨憤,也沒有消沉,隻是沉默地做著自己該做的事情,眼裡總是漠漠淡淡,如同這世上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
所以他看向裴清綺時那點溫淺的情意,讓她如獲至寶,細心珍藏。
裴清綺情竇初開,滿心滿眼都是這個少年郎,陪他一路從低穀走來,拒絕了多少達官顯貴拋出的橄欖枝,隻為守在他身邊。
她受了多少苦,就付出了多少情意。
蘇允承知她有多好,幾年前求娶的時候就曾許諾她,今生隻要她一人。
誰知等閒變卻故人心,如今他再也不是以前那個隻求溫飽、與心上人相守到白頭的男人,他的心一直在眺望權利的頂峰。
如今正是奪嫡的關鍵時期,蘇允承需要狄書萱這樣一個背景強大的女人來助他一臂之力。
裴清綺豈能阻止?
她一向是信任他的,既然他說不會負她,那她就信。
他沉頹傲漠,被貶時嘗儘世間人情冷暖,曾發誓不會讓任何人欺辱他心愛的女人,要讓裴清綺做這烏都最尊貴的女子。
可裴清綺卻從未貪圖這些,她唯一所求便是一人以終老。
然而,她付出的真情和絕色,卻比不過新人的一滴眼淚……
蘇允承,你曾答應過我絕不納妾,你守不住承諾,如今是否也要守不住心了?
你與狄書萱,當真沒有半點情愫麼……
裴清綺一身冷汗,忽而被噩夢給驚醒,猛地坐起身來——
“不要!”
她驚叫一聲,下一秒卻被擁入一個熟悉的懷抱之中。
蘇允承心疼地摟著她,親著她如瀑布般的烏絲,輕輕蹭著她的耳側,聲音低沉,“不要什麼,嗯?”
男人將她掐著腰抱了起來,擦了擦她額頭的汗,又輕拍著她的背安撫,“我的歲歲做了什麼夢,竟嚇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