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懿帝下意識上前一步,聲音有些沉頓,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沙啞,“蘇蘇……”
他低聲喊她的名字,眼中眸光閃爍,視線緊緊鎖在她的臉上,喉結上下滾動著,正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激動。
“你怎麼會來……”
他想去拉她的手,卻撲了個空,纖長的指節頓在半空中,有些僵硬地蜷縮了一下。
蘇皇後微微福身躲開他,目光清潤淡然卻沒有一絲柔情,垂眸道:“臣妾來是有一事相求,望陛下準允,打擾到陛下休息是臣妾的罪過。”
德懿帝臉色微收,不願表現得太過熱絡,隻道:“不打擾,朕也還未休息。”
一旁的惠如公公忍不住笑了一下,低頭不語。
哪裡是還未休息?隻要是蘇皇後來找陛下,怕是從睡夢中驚醒也是心甘情願的。
德懿帝斂眉看他一眼,惠如公公立刻收斂了笑意,“皇後娘娘這邊請……太子殿下……”
蘇寒祁默然跟在蘇皇後身邊,與德懿帝對上視線,二人都默不作聲地錯開目光,心中各自有所計量。
德懿帝是不願讓蘇皇後知曉蘇妃在此,而蘇寒祁則是不想讓母妃堵心。
德懿帝知曉蘇寒祁一向在意他母後的感受,不會輕易多嘴,隻是心中難免複雜晦澀。
……太子對他的偏見怕是早已經根深蒂固,無法扭轉。
……
蘇皇後緩緩坐下,德懿帝也跟著她坐在她身邊。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德懿帝目光貪婪地看著她的側臉,卻在她轉頭看向自己時立刻收回視線,“……皇後前來所謂何事?”
他分明心中都知曉,卻還是要這般問,以顯得他沒有多想她、沒有想儘各種方法來逼她見自己一麵。
蘇皇後明白他的心思,心中卻無甚波瀾,隻道:“臣妾是為了太子的婚事而來。”
德懿帝點點頭,看向太子,“你有中意的女子?”
蘇寒祁不願看他這幅虛假的模樣,側頭不語。
德懿帝立刻沉了臉,“太子,朕在問你話!”
往日他至少還維持最表麵的君臣之禮,如今當著他母後的麵都這般沒有禮數、目中無人,如此怎配為一朝太子?是該好好教導了。
蘇皇後眉頭微不可聞地皺了起來,隨即展開,溫和地看著蘇寒祁,“阿祁,母後跟你父皇商量些事,時辰不早了,你回去休息。”
蘇寒祁臉色不虞,“母後……”
“阿祁。”蘇皇後溫柔地看著他,語氣裡滿是勸哄,仿佛還當他是以前那個小孩子,“聽話,”
她低下聲音來,似乎像是威脅。
蘇寒祁僵持了一會,最後還是敗下陣來,“是,母後。”
也許旁人看來蘇皇後對他的態度過分縱容,但隻有他自己知道,蘇皇後對待他的好是連帶著對去世的小公主的愧疚在其中。
他的龍鳳胎妹妹意外離世的那段時間,不隻是德懿帝和蘇皇後受到影響,他同樣處在一個壓抑悲沉的世界。
隻是也許孩童的悲傷永遠沒有大人沉重,所以他理所當然被忽略。
後來蘇皇後意識到這一點,便開始彌補他,將所有的關心都轉移到他身上,而德懿帝卻永遠意識不到他的欠缺。
……
宮門已經關閉。
蘇寒祁不願回東宮,想到裴清綺,便準備趁著夜色去找那隻不是很安分守己的鷹。
——卻沒想到在路上會遇到蘇允承。
宮門緊閉,他是從另一個入口而來,身旁沒有任何隨從,手中的聖旨也不見蹤影,且麵色如常,並沒有得償所願的喜悅。
蘇寒祁的眼神冷冷地落在他臉上,隨即收回。
這幅模樣,看樣子是沒有求娶成功。
他直接忽略了他,徑直往前,與他擦肩而過。
蘇允承卻冷著臉叫住了他,“你去做什麼?”
“與你有什麼關係。”
“是去找你那隻不見的鷹?”
蘇寒祁頓住了腳步,回頭看向他。
即便他沒有回答,從他這樣的反應蘇允承也看得出來答案——
原來那隻出現在煙樓的鷹果然是他的。
那也就是他沒有想錯,蘇寒祁和裴清綺始終是有一些牽連在其中的。
雖然他知道裴清綺必然不會愛上蘇寒祁,可看著麵前的男人,他總是會想起上一世沒入自己心口的那一劍,以及他抱著裴清綺的屍身走得越來越遠的背影。
那個畫麵自從他重生以後始終縈繞在心頭,總是給他一種蘇寒祁會帶著裴清綺遠遠離開他的錯覺。
這種錯覺讓他不安。
“你是太子,你真以為父皇會讓你娶一個煙樓女子?”
蘇允承忽而抬起腳步走到他麵前,目光與他平視,“你跟她不可能有任何結果,何必要讓她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