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蘇,你當真讓我去看她?你心裡……沒有一點難受嗎?”
蘇皇後頷首,“千真萬確。”
“……”
德懿帝收斂了神色,目光沉沉地望著她,似有翻江倒海讓人看不分明其中的情緒。
半晌,他拂了拂衣袖起身,“也罷,那便去蘇妃那看看。”
“惠如公公。”德懿帝看向一旁的人,“召幾個資曆高的太醫,朕去瞧瞧蘇妃。”
“是,皇上。”
……
德懿帝走之後,蘇皇後臉上的神情頓時收斂許多,隻剩下一點淡淡的鋒芒在眉宇間流轉,全然沒有方才柔順低眉的模樣。
她隻身坐在案前,屏退了所有的宮人,將最上麵那張練字的宣紙掀起來,露出壓在最下方的一張畫像——
畫中人一襲白衣,少年姿態,手中執著一柄玉笛,正倚靠在一株柳樹旁,垂眸望著某一處,麵容俊秀斯文,眉眼溫柔如許。
蘇皇後定定地看著這人,以及他聽聞自己出了冷宮之後連夜讓人送來的信,沉沉歎了口氣。
這麼些年,何必這般執著?
她與蘇懿再無任何可能,這並不代表她與蕭晝就會有何牽連。
蕭晝……
已經多久沒聽過這個名字?
在她離開蕭國之前,他一直是她的兄長,當時年幼,他又對她那般好,本以為二人是有些旁的心思在。
誰知,原來他給她的也不是獨一份。
蘇皇後眼神清冷,忽而將桌上的宣紙揚起,卷成一卷放在燭火上點燃——
上半輩子風雨飄搖,她便習慣了付出一切換來一點穩妥的溫情,從未被人專一對待。
好在她從來不會沉浸在虛妄的自我哄騙中,隻要察覺到二心,便會立即抽身、心死,麵對蕭晝是如此,對蘇懿亦然。
棄她去者,她也從不會回頭看。
隻是沒想到,經年已過,她與那人本應當相忘於江湖,卻還有這般執念。
便是再深的執念,她也無福消受了。
……
煙樓。
姆媽在一旁看著裴清綺收拾行李,眉頭蹙得很緊,“清綺,你當真要走?”
“對不起了姆媽,送信的事情我會一直幫你的,隻是眼下我可能沒辦法再留在這裡……”裴清綺將自己一些衣裳盤纏都收拾好,看了身後的姆媽一眼,“我必須要走。”
她既已知道蘇允承是重生而來,且從他方才的反應便看得出他不會輕易放手——
她如何也不願意再讓他嗟磨一世。
除了走之外,她想不出彆的法子。
姆媽眸光複雜地看著她,雖不知她為何忽然就要離開,心中也隻有擔憂,“到底是出了何事?你得罪宸王殿下了、還是彆的什麼?你說出來,興許說出來,我們還能幫你一幫……”
裴清綺不說話,隻背過身去收拾自己的東西,“這件事你們都幫不了我,還可能會連累你們……”
她說著說著,沒有察覺到身後已然沒了聲音。
再回過神時,才意識到姆媽已經很久沒出聲,而身後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像是一個高大的男人。
裴清綺瞬間定住,背影有些僵,握緊拳頭指甲深深鉗進肉裡——
她不確定蘇允承會不會強取豪奪,畢竟如若是上輩子的他定然是做得出這種事來的,倘若……
裴清綺弓著身子背對著來人,手裡有條不紊地收拾著床榻上的東西,裝作沒有察覺到,手卻已經伸在枕頭下,那裡藏著一把防身的剪子。
就在身後那股低沉的氣息越來越近時,裴清綺屏住呼吸驟然轉身,手猛地抬了起來——
那一瞬間一道陰影傾軋而來,攥著她的手腕奪去了她手中的物件,扔在一旁的軟被上。
一陣凜冽的氣場裹挾了她的視線,裴清綺抬眸望去,便撞進了一雙如海深沉的眼眸。
蘇寒祁深深望著她,似要將她吸進去,鉗著她的手越發加重了力道,一開口周身便是濃濃的酒氣,“你要去哪?”
“我……”
“彆走。”他忽而將她攬入懷中,用力按著她的腰,“彆走,彆把我一個人留在這。”
蘇寒祁閉著眼睛,眼前全是上一世她慘死的模樣,那畫麵叫他驚懼,也顧不得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隻想將她抱在懷中,揉進身體裡。
她要如何都好,隻是千萬彆再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天涯海角,他可以找;歲月漫長,他可以等,可若隔著生死,他要如何再準確找到她的位置?
“裴清綺,我再問你一次,你嫁給我,好還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