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始至終,裴清綺都不曾看他一眼。
蘇允承隱匿在黑暗的角落中,一些頑固而陰暗的情緒肆意生長,生出堅韌的藤蔓,在他的整顆心上纏繞,不見天日。
……
裴清綺還在隱隱擔心蘇寒祁的傷勢,眾人的關注點就已經轉到了馬上的兩個女人身上——
“太子殿下,她們是……?”
有士兵上前,想要將那兩人給弄下來,其中一人靠近蘇允承那匹馬的時候,馬背上披頭散發的女人忽然掙紮著抬起了頭,“彆碰我!彆碰我!”
那人嚇了一跳,看清楚麵前這女人之後更是驚詫,“……蘇妃娘娘?”
“蘇妃娘娘怎麼會在這裡?”
眾人隻看到蘇寒祁和蘇允承騎馬回來,卻忽略了他們各自馬背上載著的女人,更沒想到蘇允承的馬背上竟然是狼狽潦草的蘇妃。
蘇妃被遣散出宮這件事早已經被大家心照不宣,即便沒有大肆宣揚,但蕭晝也知道他們的那些恩怨齟齬。
德懿帝本不想讓蕭晝看笑話的,所以一直沒對蘇妃采取什麼強製措施,隻是蕭晝在宮中待著的時間越來越長,儼然一副要長期賴在宮中的架勢,德懿帝擔心蘇妃又會在蘇皇後麵前晃來晃去,惹她不高興,便乾脆將她逐出宮去。
他倒是沒有想到,再見麵會是這樣的場景。
德懿帝冷著一張臉上前,走到蘇皇後身邊與她並肩而立,“來人,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一旁的侍衛連忙上前,卻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能看向蘇允承。
蘇允承這才從暗中走出來,低垂著眉眼,整個人仿佛依然隱藏在陰暗處,“父皇,兒臣是在打獵的時候碰到母……碰到此女,此女說有要事要稟報,兒臣思索過後,便將她帶了過來。”
他不知道蘇妃要搞什麼鬼,竟然想辦法潛入了獵場想要見德懿帝一麵,他以為她能明白自己的處境,德懿帝是鐵了心要將她送走,如若不是他已經曆經過上一世,興許這一輩子依然會被蘇妃連累。
而蘇妃本就弄得灰頭土臉,在聽到蘇允承竟然還不承認自己是他的母親,登時就越發心酸怨憤,“皇上!”
她淒厲地喊著,跪倒在德懿帝麵前,“
皇上明鑒,臣妾絕無想要打擾皇上圍獵的興致,隻是……隻是臣妾真的有要事要稟告!”
說著,她連忙去喊另一個女人,“妹妹,妹妹你快跟皇上說!你懷了皇上的龍嗣!萬不能讓皇子流落民間!”
德懿帝臉色瞬間冷沉,語氣冰冷,“休得胡言!”
周圍的人都能夠感受到他的怒氣,蘇妃愣了一下,隨即誠懇說道:“皇上是不是忘記了?幾年前皇上帶臣妾去民間訪遊的時候,曾與這位妹妹有過春風一度,雖然事後皇上並未帶妹妹回宮,妹妹也不知曉皇上就是當今聖上,所以隻能自己生下皇子,皇上!您還記得嗎?”
德懿帝臉色驟變,下意識去看身邊的蘇皇後,急急解釋道:“蘇蘇,彆信她,根本沒有這回事!”
蘇皇後倒是沒什麼表情,隻微微皺著眉,問:“……皇上幾年前的確是有過訪遊的經曆,且再看看這位妹妹的麵容,皇上好來仔細辨認辨認,茲事體大,還是調查清楚比較好。”
德懿帝臉色越發難看,還未被蘇妃氣到,倒是被蘇皇後氣到不行,“根本沒有那回事!”
他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道:“朕前幾年的確訪遊過,也……也召過一個女子,但朕絕對沒有任何越軌的行為,來人,將這兩人都拉出去。”
他話音落下,那女人忽然抬起頭,麵容蒼白,但也看得出五官清秀耐看,哭喊著跪倒在德懿帝麵前,“懿哥哥……懿哥哥是我呀……”
德懿帝臉色鐵青,在看到那女人的麵容時神情瞬間凝固,隨即怒氣騰騰地看向蘇妃,“朕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事情一下子鬨大,蘇皇後知道不能讓其餘的人看笑話,便給蘇寒祁使了個眼色。
蘇寒祁看了裴清綺一眼,讓剩下的人先行回營,裴清綺立刻道:“我來。”
她不想讓蘇寒祁的傷勢加重,也知道他不會願意讓他的傷成為如今亂糟糟的局麵上的雪上加霜,他一向不想給旁人添麻煩。
她幫著蘇皇後將那個不知名的女人和蘇妃一起安置在帳中,其餘的閒雜人等都清退,經過蘇允承身前的時候,才發現他似乎也受傷了。
隻不過裴清綺的視線隻淡淡略過他,什麼表情都沒有,甚至連一絲絲的
波動也無,像是看待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蘇允承緘默地立在她麵前,待她越行越遠之後,拳頭越握越緊,最後頹然鬆開,嘴角滲出一絲血跡。
他用儘了力氣才沒直接在她麵前吐血,但是興許她也不在意了,有什麼用呢?
她那麼恨他,興許他死了才好。
蘇允承自嘲地笑笑,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
……
營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