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阿城頭,蕭淵藻看著一艘艘船隻滿載而歸,看著繳獲的物資運入城中堆積起來,再看看眼前一片汪洋,喜上眉梢。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仗,敵軍兵馬眾多,來勢洶洶,結果半夜裡的一場大水,就把對方打得全軍覆沒。
如今日上三竿,大水開始回落,活著的敵軍將士,也都基本上抓回來了,蕭淵藻方才得報,敵軍大將宋子仙等一些將領,已經活捉。
又有一些將領的屍體已經找到,那些沒找到的,可以確定死了,因為這些人基本上都不會遊泳,半夜遇到大水,又沒有船,如何跑得掉。
左右,幾位將領也是笑逐顏開,此次‘撈魚’,他們的子侄都參加了,無論是普通俘虜,還是大小將領,都有收獲。
甚至還有戰馬,這也是不錯的‘漁獲’,等水退了,收拾現場,死者的首級,也是功勞。
看著眼前一片繁忙景象,大夥都期盼著一個好消息,那就是誰能抓到侯景,或者找到侯景的屍體。
事前,梁軍將帥們並不知道來犯之敵的主將是誰,沒有人認為,侯景會親自帶兵過來,因為這有些冒險。
但是,方才從許多俘虜口中得知,侯景這次真的來了,以大將宋子仙為前鋒,自己帶著大隊人馬在後。
也就是說,敵軍大營就是侯景的所在之處,既然大營已經被這場大水給淹沒,跑是不可能跑掉的,隻是不知能否“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將帥們當然希望能活捉侯景,但這得看運氣,且對方未必願意被活捉,即便在大水中活下來,若是見情況不對,很可能會自刎。
所以,退一步,能找到侯景的屍體,送去建康,這也是很不錯的,隻要侯景一死,那麼這場叛亂,很快就能平息了。
若運氣不好,沒能找到侯景的屍體,那也沒辦法,其人是死是活,聽天由命。
但不管怎麼說,這一場大水,就是一場大捷,敵軍的精銳完蛋,接下來,其他逆賊也撐不了多久。
然而,眾人還是期望能夠活捉侯景,隻有這樣,朝野上下才能出一口惡氣。
侯景禍害建康,兵圍台城,多少人因此家破人亡,朝廷為此損失慘重,甚至連先帝,也是因為台城之圍導致身體每況日下,最後去世。
若能活捉侯景,押送京城,不要說天子、群臣,就是尋常建康百姓,都要歡呼雀躍,喜極而泣。
那麼,誰,能夠活捉侯景,誰,就立下頭功。
趙伯超很希望這個頭功,是自己兒子或者侄子立下,當然,若運氣不好,也沒什麼。
不說之前的功勞,就說今日,他侄子俘虜了侯景的謀士索超世,這就是不錯的功勞,必然獲得不錯的獎賞。
隻是沒人嫌功勞多,他年紀已經大了,趙家將來能否保住富貴,得看子侄們的本事,若現在就能多立軍功,便能官運亨通,比起彆家子弟,升的更快。
趙伯超戎馬幾十年,怎麼說都攢下‘善戰’的名聲,奈何之前寒山一戰被俘,名聲有汙,而建康之役表現平平,恐怕在新君心中,已非堪用之才。
若自己的兒子、侄子,能在平定侯景之亂中建功立業,就有機會得新君任用,將來,大有可為。
所以,即便不是為了自己,為了後輩們的將來,趙伯超也希望活捉侯景的大功,是兒子或者侄子拿到。
就在眾人諸多猜測之際,遠處傳來歡呼聲,水麵上有船隻駛來,周圍漸漸有其他船隻尾隨,形成一支船隊。
船隊接近城池,歡呼聲越來越多,有快船先回來,向城頭將帥們稟報一個好消息:“節下!我們抓到侯景了!”
“當...當真!”蕭淵藻激動地胡子亂顫,一把抓住傳消息的士兵:“沒搞錯吧?沒認錯吧!”
“節下,認過了,找了許多俘虜認過了!”士兵同樣激動不已,“就是侯景,沒錯!”
“天佑大梁,天佑大梁!”蕭淵藻舉手加額,激動得說話聲都有些發顫,其他將領聽了,同樣激動不已。
趙伯超不忘問:“是誰?是誰活捉了侯景?”
“是強弩將軍,是李將軍!”
“啊...”趙伯超聞言有些失望,不過還是很高興,畢竟活捉侯景,確實讓人振奮。
不一會,活捉侯景的消息傳遍全軍,無數士兵湧向積水的北城門內外,亦或是城頭,齊刷刷看著一艘船靠岸。
卻見兩名士兵,押著一個矮個子中年人下船,一步步向城門走來。
那矮個子是個跛子,走起路一瘸一拐,其後,跟著一位皮膚偏黑、身材高大的年輕將領,還有一些隨從。
人群聚集,自動分開一條入城的路,左右都是人擠人,舉目望去,黑壓壓一大片。
被人押著向前走的侯景,如同猴子被人圍觀,心中惱怒,卻無法掙脫。
他嘴裡塞著破布,想要嚼舌自儘也辦不到,隻能承受這種屈辱。
對他而言,就是屈辱,而這種屈辱,一直要到建康。
在那裡,等著他的,恐怕是臠割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