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東梁州(魏國稱直州)刺史,是原來的刺史李遷哲,此人為安康豪族出身,典型的地頭蛇。
這樣的地頭蛇,麵對選擇,首先考慮的不是什麼氣節,而是自己以及家族利益,所以如同牆頭草,很容易隨風倒。
問題在於,對方會認為左右相互吹來的風,那一邊比較強?
王琳覺得把希望寄托在李遷哲的良心上不靠譜,所以,精選銳卒二千作為先鋒,晝夜兼程,前往安康,他帶主力跟進。
如果李遷哲識時務,那最好,如果負隅頑抗,就來硬的。
一定要趕在魏國援軍到來之前,拿下安康,再擊退增援魏軍。
當然,若能順勢拿下漢中,那就更好,哪怕接下來官軍就隻是守著漢中,也能讓魏國覺得如鯁在喉。
因為漢中是關中入蜀的門戶,他率軍釘在漢中,就能讓蜀地魏軍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將來官軍主力沿著長江入蜀,關中魏軍就難以及時增援。
但是很難做到,因為梁州魏軍若有所準備,戰爭就會曠日持久,而己方糧草撐不了距襄陽二千裡外的漢中攻防戰。
所以,西征目標就是收複東梁州,並守住。
至於收複梁州,不能勉強,隻能見機行事。
也就是說,己方主帥對收複梁州不抱希望,認為收複東梁州就已是竭儘全力,再無餘力收複梁州。
想到這裡,王琳有些不甘心。
若能收複漢中,將來收複蜀地就更有把握,他願意為此冒險。
哪怕拿下漢中後孤懸在外,獨自麵對強敵圍攻,也在所不惜。
小他兩歲的李笠,這幾年來戰功赫赫,活捉侯景、河東王、嶽陽王的功績,讓王琳驚歎的同時,也覺得有些落寞。
他也有遠大誌向,也想立下赫赫軍功,光耀王家門楣。
王琳要向所有人證明,會稽王琳,不是靠姊妹受寵的裙帶關係才能出頭的草包。
不止是他,麾下將士個個摩拳擦掌,想要建功立業,封妻蔭子,所以,即便西征之路崎嶇難行,也毫不畏懼。
若時機合適,他就要繼續往西進攻,收複漢中。
即便道路再艱險,也要去。
眼前這條漢水河穀道路,古來就有,然而,數百年來爭奪漢中的戰爭,外來者的行軍路線,基本上都是由關中入蜀,很少從襄陽方向西進。
即便是盤踞蜀地的勢力對外出擊,也基本是往北走,入隴右或關中,很少派主力沿著漢水東進,入荊襄之地。
原因就在這條路不好走,過於狹長,一旦中途受阻,就會失了先機,對方完全有時間從容調兵堵截。
正是因為如此,己方才有機會出其不意,先攻漢北地區的穰城等地,吸引魏國從關中調兵東進。
與此同時分兵西征,收複東梁州,再看有無機會收複梁州。
如此時機,若錯過了,可能就再沒有了。
王琳轉回大帳,卻見梁森和彭均候在帳外,他趕緊說:“不知二位將軍等著,失禮,失禮了。”
三人私交不錯,彭均還是王琳的“生意夥伴”,所以場麵話不多說,很快說起正事。
“方才使者回來,說李遷哲舉棋不定,恐怕,是想要左右逢源。”
王琳將消息說出來,梁森和彭均交換了眼神,說:“不如,我們率騎兵先行,增援前鋒?”
王琳搖搖頭:“不可,李遷哲若真的首鼠兩端,加上城裡有魏軍駐紮,必然會關門自守,二位的騎兵沒法攻城,隻會白白挫了銳氣。”
“安康之戰,無需勞累二位,接下來抵禦魏軍反撲,以及可能的收複漢中,才是硬仗,屆時,就要靠二位衝鋒陷陣了。”
彭均回答:“既如此,那我們就厲兵秣馬,等著打硬仗!”
於公,梁森和彭均是李笠的部下,於私,兩人是李笠的同鄉好友,按說不該在王琳帳下聽令。
更彆說,兩人是率領騎兵助戰。
王琳很清楚,這些騎兵,可都是李笠好不容易攢起來的些許家底。
數量不多不少,卻很珍貴。
李笠之所以如此安排,當然另有緣由。
官軍收複江陵、襄陽,實際上已經收複了荊、襄二州,這也是天子想要的結果。
那麼接下來該怎麼辦?是見好就收,還是見機行事?
為此,將帥在襄陽有一番商議。
涉及機密,參與的人很少,而屢立大功的李笠,提出了一個大膽的策略。
權衡利弊之後,主帥、江夏王蕭大款,實際負責軍務的王僧辯,和主要幾位將領,認可了李笠提出的策略。
並立刻付諸實施。
作為該策略的提出者,李笠同樣肩負重任,需要帶兵出擊,實現自己定下的目標。
王琳承擔了西攻安康的任務,他覺得相比李笠要冒的風險,自己西征路上要承擔的風險小得多。
因為種種原因,李笠出擊無法帶上騎兵,卻又不想讓梁森和彭均作壁上觀,於是讓兩位率領騎兵給王琳助戰。
既是幫忙,也是磨練。
王琳知道這是絕對的信任,李笠相信他不會肆意揮霍、吞並這支騎兵,感慨之餘,也佩服李笠的膽氣和果斷。
就打仗而言,毫無疑問,李笠是個“大膽狂徒”,卻又膽大心細。
這個瘋狂的策略,如同一場豪賭,風險很大,可一旦成了,那可不得了。
可稱奇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