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下,嶄新的銅錢亮閃閃,堆積在錢箱裡,看起來十分養眼。
李笠伸手撈起一把銅錢,抬起,然後倒入錢箱中,銅錢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聲音。
一旁,武祥拿起一枚銅錢,仔細端詳著,嘖嘖稱奇:“這和真錢沒什麼兩樣啊。”
“那是必須的,這就叫專業。”李笠說完,也拿起一枚銅錢,放在手中仔細端詳,隻見上麵“常平五銖”四個字清晰可見。
這裡是彭城水寨,四周水麵遼闊,所以風大,李笠眼睛微眯,看著這機製“常平五銖”錢,很滿意。
常平五銖,為齊國天保四年起發行的銅錢,此錢並未以年號“天保”命名,而是取了“常平”這個名字。
常平,源自糧庫“常平倉”之名,常平倉豐年購進糧食儲存,以免穀賤傷農,欠收年賣出所儲糧食以穩定糧價。
所以常平倉有穩定糧價的作用,齊帝高洋為新錢取名“常平”,想來是寄希望於新錢能夠穩定物價。
新的王朝,新的錢幣,所以“常平五銖”用料十足,製作精美。
按照這年頭的慣例,做工精良的好錢,必然被人大規模窖藏,或者融了鑄造銅器,亦或是融了鑄造大量劣幣。
所以,齊國的“常平五銖”,無論朝廷鑄造、流通多少,都不夠用。
那麼,熱心腸的李三郎,決定幫鄰居高二郎一把。
利用寒山堰的豐富水力資源,以‘壓製法’用機器製做“常平五銖”,然後大規模投放到齊國國內。
緩解齊國用錢緊張的局麵。
也就是製作假幣謀利。
技術來自於‘機製銅鏡’,無非是壓製產品由巴掌大的銅鏡,變成小小的銅錢。
李笠手中的“常平五銖”,就是最新出場的機製銅錢,以水力驅動機器壓製銅帶而成。
含銅量為七成,三成是鉛,加上新式製幣工藝,所以製幣成本比其麵值(一文)要低。
雖然顏色比起真錢有些偏“青”,但製作精良,文字清晰可見,和真錢差不多,可以以假亂真。
“如今的製幣工藝為鑄造,或稱連鑄,就是批量鑄造的意思,得要製模範,再熔銅灌入,成型、冷卻,砸模,修理外形。”
“生產速度慢,效率低,成本高,其製幣成本,高於所製錢幣的麵值,所以鑄得越多,虧得越多。”
李笠作為製假售假的黑心商人,向‘銷售主管’武祥介紹起‘行業內幕’來。
“機製錢就不同了,因為機器壓製,所以不需要製模範,也不需要消耗大量燃料來熔銅,省大量人工。”
“調好比例的銅鉛合金,熔成銅錠,然後被機器軋製成長條銅帶,喂入製幣機,機器直接在銅帶上壓出一枚枚銅錢。”
“圓形,方孔,兩麵都有精美文字,厚度和真錢一樣,機器製錢產量高、成本低,低於其麵值。”
李笠將手中銅錢用拇指彈起來,待其落下再接住:“也就是說,這錢製作得越多,用出去越多,我們就賺得越多。”
武祥問:“可萬一,他們拿了這麼好的錢,全都融了鑄銅,怎辦?”
“我們把這錢花出去的瞬間,就已經賺到利潤了,至於這錢他們拿來做什麼,對我們來說,無所謂。”
李笠說完,捏著銅錢,在武祥麵前晃了晃:“你不要把它當做錢,要把它當做產品。”
“製一千(文)錢,花出去,我們等於賺了二百文,或者等價的實物,利潤是二成,這年頭做正經買賣,利潤不也是這個數?”
“製一億錢,花出去,我們立馬賺了二千萬錢,或者等價的實物。”
“我們把各種渠道獲得的各種銅錢、劣幣,分彆熔了,加以配比,製作成不同品質的‘常平五銖’,利潤有多又少,反正都是賺。”
“用錢來製錢,花出去後,換回更多的錢,再用錢製更多的錢,等同於左手倒右手,又從右手倒回左手。”
李笠把銅錢在左右手之間往複扔來扔去:“倒來倒去,流通的機製假錢越來越多,我們兜裡的利潤累加,而齊國...”
他把銅錢扔進錢箱,笑道:“我們的假錢在齊國大規模流通,會有什麼後果?”
這個問題有些複雜,武祥陷入沉思,李笠也不催促,看著不遠處,一箱箱正在分彆裝船的機製“常平五銖”,隻覺心曠神怡。
大規模製造敵國貨幣(假幣),然後投放到敵國國內流通,以破壞其國內經濟,這種金融戰的手段,超出當前時代大部人的認知。
要想實行,也不容易。
因為這個時代各國發行的錢幣不是紙幣,而是銅錢,其信用不是來自朝廷,而是來自含銅量。
後世以假錢摧毀的對象,為各國政府所發行貨幣的信用,以此造成紙幣大規模貶值,這一招用在這時代,水土不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