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野地裡,梁軍將士正在露營,因為天氣炎熱、蚊蟲較多,所以露營可不是什麼舒服的事。
然而,滿載而歸的人們,心中喜悅不已,看著大量馬匹,回想著攻入鄴城的豐功偉績,一個個笑得合不攏嘴。
據說自晉末以來,曆代朝廷兵馬,都未攻入鄴城!
我們卻做到了!哪怕隻是入城片刻就出來,但也是做到了!
一處處篝火邊,兵卒們唱著歌,烤著獵物,仿佛一場規模不小的篝火晚會,現場氣氛十分熱烈。
當中一處篝火旁,李笠則在聽‘唐僧’念經。
這是後世的梗,所謂‘唐僧’指代說話囉嗦之人,此人樣貌端正,名為祖珽,正在為他‘權衡利弊’。
“君侯出身微寒,即便能征善戰,卻難免‘狡兔死、走狗烹’之結局。”
“若不早做打算,待得窮途末路,悔之晚矣。”
“南國素重家世、閥閱,君侯以為,立下再大軍功,就能入中樞麼?”
李笠覺得無數蒼蠅在耳邊“嗡嗡嗡”,有一種打蒼蠅的衝動。
經過幾日的交談,他是看出來了,這個祖珽並不是傻之,不是傻兮兮來勸降,而是另有所圖:推銷自己。
名為‘勸降’,把齊國誇得天上有、地下無,譬如典章禮儀、選舉(選拔官吏)製度,律法編撰、均田製,等等。
其實就是“炫技”,以“勸降”為名,向他‘推銷’自己的才學,以及見識、經曆。
如此毛遂自薦,讓李笠覺得很驚悚,因為對方的做法,讓他想起各種“托”。
譬如醫托,譬如假裝約會、實則騙人高消費的酒托。
眼見這位的詭辯術登峰造極,靠三寸不爛大概能把死的說成活的,李笠驚歎果然天下之大無奇不有。
祖珽這個名字,他之前就聽說過,往日和那些齊國被俘官員了解齊國風土人情、官場‘動態’時,得知了祖珽的“奇聞異事”。
祖珽在齊國的官職不算很高,不過卻是天子近臣,因為要隨時‘待詔誥’,也就是為天子擬定詔書,所以算是秘書一類的人物。
能給皇帝做秘書,文采必然了得,但北國人物眾多,祖珽這麼有名,主要是因為其人品行極其惡劣。
用八個字來形容,就是:坑蒙拐騙,貪財好色。
為官,貪汙受賄,中飽私囊。
任倉曹時,蠱惑上司一起偽造公文,從糧倉裡偷運糧食十車,倒賣賺錢,此為監守自盜。
事發後,當時的丞相高歡親自審案,祖珽憑借詭辯之才,把責任全部推到了上司的身上,自己卻全身而退。
不久,祖珽再次偽造公文,從糧倉運走了三千石粟米,要發一筆橫財,卻再度敗露。
高歡暴怒,將祖珽打了二百鞭之後,貶去做苦役,因表現突出,後來得釋放,成了丞相府的奴仆,替代苦役。
為人,偷竊成癖。
出席酒宴,經常偷貴重餐具,譬如某次於席間偷銅碟,被當場查出來,不以為恥,滿不在乎。
甚至參加高歡舉辦的酒宴時,也要偷,偷金酒杯,被當場查出來,高歡愛才,不予追究。
祖珽因為醫術高超,曾任尚藥丞,管禦藥,結果偷竊貴重的胡桃油,再度被免官。
給高歡嫡長子高澄做佐官時,偷竊宮中藏書,按律當絞,高澄惜才,免罪。
結果祖珽死性不改,又繼續偷書,其‘慣偷’惡名傳播甚廣,連齊帝高洋見了祖珽,也常說“賊來了”。
祖珽除了喜歡偷竊,還沒良心,道德底線極低。
當年高澄準備受禪稱帝,卻被膳奴刺殺身亡,當時在場的心腹也傷亡殆儘。
被砍成重傷的陳元康,臨死前拜托好友祖珽寫遺書,把自己存在另一好友處的二十五錠金子取出來,交給家人。
祖珽答應了,事後憑遺書從其好友處拿金子,分兩錠給對方,以作封口費,剩下二十三錠據為己有。
甚至還偷陳元康藏書數千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