鄱陽王蕭範與內侍王利進行對質,王利一口咬定,是蕭範綁架了侄兒,以此要挾他給禦膳投毒。
蕭範承諾,事後,即便王利為了保密而自儘,也會給其兄一大筆錢財,讓其父子安度餘生。
蕭範質疑的其他細節,譬如兩人何時碰頭,王利一一說了,說的碰頭時間,確實是蕭範在宮裡的時間段。
至於投毒所用毒藥,王利說,是蕭範給的一個小瓶子,瓶子裡,裝的是如水一般的毒藥。
而投毒方式,就是王利試毒前,把毒藥抹在右手拇指,試毒時,喝完甜羹後,拿著碗的右手,不動聲色把拇指貼入碗中,使得毒藥入羹。
如此一來,王利沒事,但皇帝吃了甜羹,就會毒發身亡。
至於那毒瓶,今日給拇指抹上毒藥後,就已經碾碎,不留痕跡。
這一投毒方式,讓太後和大臣們聽了隻覺後背發涼:確實,如此投毒,一旦旁人不注意,沒看到王利拇指的小動作,就不會注意到甜羹已經被下毒。
蕭範聽到這裡,不再和王利糾纏,得太後同意,問南郡王蕭大連,問對方,是如何“聽到風聲”,判斷有人今日要投毒?
蕭大連見蕭範垂死掙紮,試圖拉他下水,坦然承認:他之前收買了宮中內侍。
外臣勾結內侍,哪怕隻是探聽宮中消息,也犯了大忌。
蕭大連知道自己在宮中有眼線的事情暴露後,會承受一定的後果,但隻要能扳倒蕭範這個居心叵測的奸賊,他無所謂。
“王利這陣子經常走神,似乎心中有事,微臣想到先前,兄長是在宮中為人所害...”蕭大連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
他並不是麵對蕭範回答,而是向太後陳述。
“微臣,不想再讓人有機會在宮中作惡,於是明知犯禁,也還是收買了幾位宮人,請他們平日多個心眼,一旦發現有誰不對勁,立刻告知。”
“微臣得知王利似乎不妥,便暗中觀察其家人,他有一兄,有一侄兒。”
“果不其然,其侄已經多日未見露麵,似乎出了事。”
“王利為內侍,平日常為禦膳試毒,微臣思來想去,心中不安,所以...”
“微臣結交內侍,窺探禁中,願受處罰,請有司依律治罪!而指使內侍投毒,行大逆不道的逆賊,太後!定要將其明正典刑!”
太後看看南郡王,又看向鄱陽王:“鄱陽王,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蕭範回答:“微臣以為,王利所說拇指沾毒、下毒,此法即便得逞,但毒性大不了,毒不死狗。”
“他選擇給甜羹下毒,一定是毒藥苦澀或有怪味,毒若放到其他菜肴容易因為味道奇怪而敗露,所以需要甜味遮掩,那麼,一定是...”
“微臣,已經想出辦法,知道該如何證明清白。”
蕭範緩緩說著,原本緊鎖的眉頭已經鬆開:“臣請太後允許,微臣命人,從府邸取來一物,證明清白。”
鄱陽王府已經被圍,太後剛剛確定。
事關重大,她決定把投毒一事弄清楚,看看幾位重臣,見大夥都認可,便允許蕭範召來一名隨從,回王府拿一件物品。
當然,得有禁軍隨行,那隨從才能順利往返。
一來一回需要時間,太後應蕭範請求,讓人準備了九碗糖水。
蕭大連見了,覺得奇怪:你想乾什麼?
但他能夠確定,蕭範此次跑不了,因為投毒者王利,已經指證蕭範是主謀。
這個指認,除非有明確的證據證明是謊話,那麼,任由蕭範怎麼辯解都沒有用。
要知道,去年,獲救的湘東王妃指認湘東王的妾弟是謀逆主謀,理由是被囚期間,聽賊人口誤,提到了一個人。
那個人是湘東王妾弟王珣,當時王家兄妹無力辯解,紛紛去有司投案,等候發落。
若不是事後捉到了真正的真凶,確定了湘東王妃所聽到的“口誤”,是逆賊故意為之,那麼,王家兄妹早就完蛋了。
他正在琢磨,卻聽蕭範說:“甜羹要甜,得用糖。”
蕭大連覺得這是廢話,蕭範接著說:“糖分幾種,有蜂蜜,有飴糖、餳糖,有蔗糖等。”
旁邊,王褒看著蕭範,心情複雜,他真希望蕭範不是投毒主謀,但如果蕭範不是真凶,那麼真凶又會是誰?
如果能儘快揪出真凶,那還好,若揪不出來,事情就麻煩了。
試想一下,若有人隨時可以在宮中飲食下毒,但又無法將其揪出來,那麼,太後和皇帝,還敢在宮裡住下去麼?
如果搬出皇宮,回東宮住下,這像什麼話?如果不搬出去,皇帝有個三長兩短,那該怎麼辦?
王褒心亂如麻,卻聽蕭範繼續說:“這些糖用在膳食中,若要分辨,不是不行,卻殊為不易。”
“譬如飴糖、蔗糖,甜味相近,想要通過品嘗飲食加以區分,困難至極。”
“但是,微臣卻有辦法,用簡單、直白的方式,將其分辨出來,至少,能把蔗糖和其他糖分辨出來。”
太後聽到這裡,看看那幾碗擺好的糖水,覺得莫名其妙。
蕭大連同樣覺得莫名其妙,不過他認定蕭範無法自證清白,所以想看對方要如何狡辯。
過了一會,蕭範要拿的物品,隨從已經拿回來,不過,是由彆人轉交到蕭範手中,防的是那隨從給蕭範暗傳消息。
該物品經過侍衛們檢查,發現是個裝著藍色液體的小罐子。
蕭範向太後請示:“罐中之物,為顯色藥水,微臣偶然所得,各舀一勺,放入每一碗糖水之中,會將糖水染成藍色。”
“過一會,有顏色變成深紅的,該糖水為飴糖或蜂蜜所製。”
“若依舊是藍色,此糖水,為蔗糖水。”
“也就是說,用罐中之物,可分辨糖水是否為蔗糖水,此為顯色法。”
太後看向眾臣,見無人有異議,便讓一名內侍來按照蕭範的請求,進行“試驗”。
九個碗各自倒入些許藍色液體後,本來基本無色的糖水,就變成了淺藍色。
不一會,其中六碗糖水,顏色由淺藍,變成了淺淺的紅色,雖然顏色淡,但還是能看出為紅色。
另外三碗糖水,依舊是淺藍色。
事前,蕭範請太後命人準備三碗飴糖水,三碗為蜂蜜所製糖水,三碗蔗糖水,用的是同樣圖案的碗,也不做任何標記,且打亂順序後擺好。
現在,太後命人拿起糖水變成淺紅的碗,看其碗底標記,果然,這六碗裝的是飴糖水和蜂蜜所製糖水。
三碗未變成紅色的糖水,都是蔗糖水。
蕭範又請求,對那碗有毒的甜羹進行“顯色”,看看顏色會否由藍色(被顯色藥水染藍)變成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