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萬裡無雲,烈日當空。
廣陵東,中瀆水(邗溝)上船隻如梭,一艘向北航行的船上,張鋌看著窗外景色,陷入沉思。
多好的一次機會,結果鄱陽王這邊出了狀況。
鄱陽王蕭範遇害,這一突發事件,導致張鋌之前為李笠的謀劃瞬間落空,也虧得李笠反應快,幫世子蕭嗣逆轉局麵。
蕭嗣如今繼鄱陽王位,得小皇帝(太後)奪情,留在京城任職,好歹保住了些許地位,所以,他們隻能在寒山靜待時機。
張鋌有些不甘心,他覺得李笠不該一直待在寒山、遠離中樞,因為淮北這個戲台,限製了李笠的
然而,沒了“錄尚書事”的中樞靠山,李笠就算回到京城,也隻會被高官厚祿架空,在建康虛度時光。
若如此,還不如繼續在淮北經營。
張鋌對鄱陽王這幫人的表現很失望,看來,李笠還是隻能靠自己,既然在中樞無根基,就在淮北紮根。
然而,建康何時才會生變?
或者,再過幾年,小皇帝會不會變成東昏侯,為所欲為,弄得人心儘失?
張鋌一直希望李笠能突破那無聊的道德束縛,如高祖蕭衍那樣,順勢而起。
以討伐昏君為由,扶持宗室為帝,在方鎮起兵,勢如破竹,攻入建康,然後執掌權柄,受禪稱帝。
當年,齊國的雍州刺史蕭衍以三十八歲年紀,受禪稱帝。
如今,李笠已過三十,莫非也要等到三十八歲?張鋌覺得幾年時間,一眨眼就過了。
按照李笠的軍事實力,至少在淮水以南沒人打得過,彆的不說,就說火炮,一旦正式投入作戰,誰擋得住?
但讓張鋌鬱悶的都是,李笠不知是死要麵子,還是另有遠慮,成日裡琢磨在徐州“種田”。
李笠的說法是“高築牆、廣積糧”,張鋌覺得這說法沒錯,糧食(或者說產糧地)確實是李笠的短處。
可他認為以李笠的出身,想做梁國的棟梁之臣而善終,是不可能的,所以始終隻有一個選擇。
既然抹不下麵子,不如學魏國的高歡、宇文泰,以武力控製中樞,開霸府,架空皇帝和朝廷。
挾天子以令諸侯。
在此基礎上,漸漸鏟除異己,構建自己的執政班底,經營個十來二十年,水到渠成,就可以改朝換代。
高氏是這樣,宇文氏不也是如此?
張鋌仔細打聽過,得知高歡執掌魏國權柄時,年紀大概是三十六七歲。
而魏帝西投關中、宇文泰為丞相時,不到三十歲。
兩人各自以霸府掌握大權,安插親信擔任要職、坐鎮地方,經營將近二十年,死後,兒子受禪稱帝,建立齊國、周國。
張鋌覺得,走霸府路線實現朝代更替也不錯,適合李笠這種出身差、根基不深的人。
他就主張趁著此次鄱陽王遇害,李笠直接從徐州起兵,帶著火炮一路轟過去,攻入建康,挾持小皇帝以及太後,控製中樞。
與此同時,妻族也在鄱陽起兵,奪取湓城、尋陽,卡住上遊諸軍入京之路。
以李笠在鄱陽的根基,此舉定然是應者如雲。
西邊,以湓城卡住長江水路,北麵,以徐州震懾兩淮,誰敢起兵來攻建康,先過火炮這一關。
李笠在下遊三吳地區關起門來清除異己,京城權貴和地方豪強即便鬨,又能如何?
即便沔北、淮北地方牧守叛投敵國,也不要緊,以李笠的能力,隻要經營幾年、站穩腳跟,就能發兵收複失地,因為沒有軍隊擋得住火炮。
屆時,朝野內外敢不服的都收拾得乾乾淨淨,李笠以霸府控製朝政,就能徐徐圖之。
李笠活著的時候,還是大梁忠臣,過個十來二十年,兒子們也長大、曆練出來。
李笠去世,世子繼任,然後受禪,李笠便被追尊,成為新朝“先帝”,其他兒子作為宗室出鎮地方,穩得不能再穩。
如此一來,李笠的麵子、裡子都有了。
張鋌想著想著,有些鬱悶:奈何李笠不理會啊!
他每次和李笠“理論”,都說不過對方,李笠總是有各種稀奇古怪的理由,把張鋌的主張給駁倒。
好吧,你沉得住氣,我這個長史,也得心平氣和才行。
張鋌收回思緒,琢磨起建康局勢。
湘東王再次“錄尚書事”,張鋌不認為這位藩王會老實。
太後沒什麼娘家人可以依靠,所以隻能靠東宮故人以及朝臣們來相互掣肘,搞權力製衡。
然而曆史證明,這種製衡持續不了多久就會失控。
湘東王門生故吏眾多,又是高祖之子,要是起了心思,恐怕那些輔政大臣不是對手。
而新任鄱陽王蕭嗣,也不知這麼多年忙的是什麼,招攬到身邊的能人,感覺能力一般。
所以蕭嗣要和蕭繹鬥,恐怕會很吃力。
想到這裡,張鋌又有些期待:說不得過幾年,湘東王鏟除異己,鏟到徐州這邊。
把李笠給逼急了,謔謔,那就精彩了!
。。。。。。
寒山,某“特供商店”附近,微服出巡的李笠,看著商店門口聚集的人群,隻覺那段名言再正確不過:
一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膽大起來,如果有10%的利潤,它就保證到處被使用;有20%的利潤,它就活躍起來。
現在,二道販子們就開始活躍起來,因為收購兌換券後轉手的利潤,已經過了一成,向二成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