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公廨發放兌換券的日子,得了兌換券的吏員們,照舊立刻來“特供商店”買“特供商品”。
幾個定點商家,早已經備好貨,而二道販子們,也盯上了這些手持兌換券的吏員們。
他們不敢在公廨門口堵人,於是聚集在各處定點商家,圍堵前來購買“特供商品”的吏員。
憑著三寸不爛,還真的能說動一些人,把手中兌換券“高價出售”。
然後,二道販子將兌換券轉賣給急著進貨的商賈,過一手,賺一筆。
商賈及時進了貨,販賣到外地,人人都有得賺,皆大歡喜。
因為兌換券炙手可熱,而銷售特供商品能讓商家有額外的穩定收入,使其“現金流”明顯增加。
所以,那些有能力保證穩定供貨的大商家,也急不可耐的想成為“特供定點商家”,而寒山城裡,兌換券的名聲越來越響。
大部分人,都知道這是個擊鼓傳花的遊戲,但所有人,都覺得自己能在鼓聲停下來以前,把手中的花傳出去。
所以,參加遊戲的人越來越多。
兌換券的“熱度”快速上升,僅過了三個月,其發行量已經大幅增加。
沒有人認為此舉有何不妥,因為誰都看出兌換券有利可圖,都想趕在兌換券崩盤之前,賺取更多的好處。
李笠沿著街道向另一邊走去,沿途聽到行人對兌換券議論紛紛。
按照後世的觀點,當路邊買菜的老婆婆都在討論股價時,意味著股市崩盤為期不遠。
兌換券不會崩盤,因為李笠有足夠的自製力,確保兌換券的發行有對應的“準備金”,確保各商家能夠有渠道來準備充足的“特供商品”。
然而“準備金”得靠彆處賺來,要賺錢就得經商或者經營產業,特供商品中有不少種類,得從外地運來。
一旦爆發大規模戰爭,導致百業凋零,兌換券可真就會崩盤了。
想著想著,李笠感慨:高築牆、廣積糧,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可真難啊...
他的短板就是缺糧,兵再能打,沒糧也白搭。
本來把大禮獻給鄱陽王,想要有所突破,爭取更大的上升空間,結果...
所幸,他還有徐州,隻要把徐州經營好,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徐州四戰之地,四周一片空曠,太平時節倒是作為糧倉的好地方,可到了亂世,這裡易攻難守,種田難度急劇增加。
關於戰略地勢,有“金角銀邊草肚皮”的說法,李笠如今以“草肚皮”為根基,種田當然要多費心思。
且種田是看天吃飯,一有天災**,就容易顆粒無收,白忙一年。
所以,與其辛辛苦苦種田,不如直接去搶來的劃算?
李笠覺得這觀點不對,曆史證明,一塊可以遮風擋雨的穩固根據地,一塊能穩定提供大量兵源、稅收的根據地,是做大事時十分重要的基礎。
他要在徐州乃至淮北開辟出一塊牢固的地盤(根據地),就得耐住性子耕耘,不能成日裡想著走捷徑。
要讓無數追隨者相信,他有能力為大夥,創造一個美好的新家園。
在這個新家園,農、工、商業蓬勃發展,尋常百姓可以自食其力,養活自己和家人。
寒族有上升空間,可以憑借能力在“體製內”向上爬。
雖然外敵虎視眈眈,但軍隊有足夠的實力,保護這片家園,將虎狼們擋在圍欄之外。
這樣的信心,構建起來十分困難,又耗時間,因為等同於白手起家。
但他有信心,在相對短的時間內,把徐州建成穩固的根據地,讓百姓安居樂業,讓徐州成為“示範區”。
讓人們知道,他李三郎不是隻會打仗的莽夫,而是能治理地方、能把一個爛攤子收拾好的能人。
至於走捷徑,走捷徑省下的麻煩,遲早是要加倍奉還的。
上一個走捷徑的人,是高祖蕭衍,一年時間,就從一州刺史,搖身一變,變成一國之君。
結果為了維持爛攤子,蕭衍辛辛苦苦裱糊了將近五十年,結果爛攤子還是爛攤子,外表光鮮而已,一捅就破。
南邊是這樣,北邊呢?
北邊,由東魏蛻變成的齊國,國力強勁,卻從娘胎裡落下毛病,出現了晉陽和鄴城兩個權力核心。
天無二日,齊國遲早是要出事的。
而西邊,由西魏蛻變成的周國,雖然國力排在最末,但李笠知道,周國那群關隴勳貴,才是開創新時代的勝利者。
因為這些人,代表著新的力量,這股力量朝氣蓬勃,宛如旭日東升,江南的腐朽士族,河北的桀驁豪族,都不是對手。
張鋌不知道曆史,所以並不明白這一點,無法理解他的選擇。
所以,李笠覺得自己如果是遊戲主角,那麼最大的“關底BOSS”,不在建康,不在鄴城,目前在長安。
即便他以武力擊破關中,又如何?這股力量是時代的選擇,隨時可以重生。
延續了數百年的體製,已經不能給國家指明出路,具體體現,就是現在的梁國。
在這種體製下,僅憑明君,無法維持太平盛世,即便統一天下,也是治標不治本,稍有不慎,就是另一個西晉。
短暫的天下統一之後,又是新一輪的亂世。
如果他走捷徑,當個裱糊匠,無非是重現宋、齊、梁的死循環。
為了儘快當皇帝,和舊勢力妥協,後果就是他的雄心壯誌和精力,被腐朽的體製以及士族們所腐蝕和拖累,一起墮落。
無力對付那個強勁的敵人。
到了風燭殘年之際,如同曆史上年邁蕭衍無助的看著侯景闖宮,他隻能眼睜睜看著曆史的車輪,向自己壓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