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即將消失在西邊地平線上,齊軍中軍,中軍大帳,齊帝高洋正在接見梁軍使者。
帳內,除了高洋身邊幾名侍衛,就隻有心腹唐邕旁聽。
梁軍使者,為李笠的監軍長史朱買臣,以及一名副使。
朱買臣因為連日騎馬趕路,腿內側被磨得鮮血直流,所以走路姿勢極其難看,看上去有些狼狽。
“覆水難收的朱買臣,嗯,李....李使君讓你傳什麼話?”高洋用雅言說道。
朱買臣,和漢時名臣朱買臣同名,那個朱買臣有覆水難收的典故,不過,現在這位朱買臣,可不敢在齊帝麵前賣弄。
他為了大功,冒險入齊營麵見齊國皇帝,現在直接說明來意:
“如今兩軍將士都已疲憊不堪,不如,今晚罷兵,來日再戰。”
“給你們機會喘息?這不能吧。”高洋笑起來,一臉戲謔的看著朱買臣,“明明我軍就要贏了。”
“而你們趕來,騎兵也不過兩三千,又能如何?”
朱買臣聽司馬消難說過高洋的事情,認為對方是個瘋子,喜怒無常,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來,心中不安,卻強作鎮定:
“既如此,那朱某便回去複命了。”
“複命,你如何複命?”高洋問,朱買臣回答:“想來陛下是要夜戰,便如此回複。”
高洋再問:“李使君晝夜兼程趕來此處,就這麼有把握取勝麼?”
“既然敢來,當然有把握。”
高洋依舊是一臉戲謔:“有把握,嗬嗬,那你還來這裡做什麼?”
“朱某此來,當然是為了兩軍更好的決勝負。”
朱買臣斟酌著用詞,他冒險來這裡,當然是為了立功,畢竟能和敵國皇帝交涉,為己方爭取一個機會,這可是不小的功勞。
比當監軍的功勞強多了。
他特地帶一個隨從來,也是為了做個見證,以免湘東王起疑時,好歹有個人證。
高洋看著朱買臣,麵上不動聲色,心裡卻在琢磨李笠搞什麼鬼。
什麼“今夜罷兵、來日再戰”,這不就是爾虞我詐的路數嘛!
對方突然出現,確實出乎高洋意料,可仔細一想,徐州軍騎兵大老遠趕來,恐怕無論人、馬都已經累得不行。
所以真要交鋒,徐州軍這兩三千騎兵,又能起多少作用?
而高洋還想順便把李笠擊殺,當然最好能活捉。
問題是根據哨騎來報,對方軍中有不少兩輪車,排在軍前。
按說騎兵長途奔襲,帶著車輛是累贅,因為補給可以用馬馱著,而車輛長途跋涉容易壞,真的沒必要。
如果是彆的軍隊這麼做,高洋隻會覺得對方蠢。
可如今,是徐州軍帶著兩輪車長途跋涉跑過來,那就不一樣了。
因為這肯定是徐州軍的神秘兵器,當年在鄴城外,殺傷上黨王高渙的兵馬,並在城中,輕易擊殺大量精銳兵卒。
所以高洋判斷,李笠派這個朱買臣過來,就是“欲擒故縱”,居心叵測。
他判斷李笠並不是真的要“來日再戰”,而是故意示弱,誆他立刻派兵趁夜進攻,結果官軍兵馬被那兵器大量殺傷。
然後,徐州軍連同其他梁軍一道反撲,來個反敗為勝。
高洋看了看唐邕,從對方眼神和小動作中,看出唐邕也是如此判斷。
那麼該如何接招?
夜幕降臨,如果李笠這混蛋憑借那神秘兵器搞夜襲,那麼他就會重蹈上黨王的覆轍。
因為夜裡騎兵衝不起來,梁軍靠著神秘兵器夜襲,完全可以將大營擊破,造成重大殺傷。
所以,這個朱買臣就是來迷惑他的,無論他答應與否,今晚都會很麻煩。
唐邕見皇帝沉吟著,便來解圍:“朱公,我有一事不明。”
“唐侍郎請說。”朱買臣看向對方,尊稱對方“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