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唐邕為中書舍人,為齊帝任用的心腹,也知道對方不好對付,故而心中不敢鬆懈。
唐邕看著對方的眼睛,問:“萬一,貴軍不履行約定,連夜撤軍,溜之大吉,而不是來日再戰,如之奈何?”
這一問,讓有些心虛的朱買臣緊張起來:李笠交的底就是如此。
先連夜撤到南邊的長社城,在那裡,步兵攜帶輜重乘船沿著長社城外洧水南下入汝水,騎兵走陸路,這樣能安全南撤了。
他穩住心緒,回答:“侍郎說笑了,敵前撤軍,稍有不慎,就是萬劫不複。”
“是麼?”唐邕笑了笑,隨後看向高洋:“陛下,臣以為,今夜罷兵,來日再戰,倒是不錯。”
高洋看著唐邕,良久,看向朱買臣:“既如此,便回複李使君,今夜收兵,來日再戰吧。”
朱買臣心中大喜,卻不敢在麵上表現出來,告退。
待其離開,高洋問唐邕:“莫非,李賊和其他梁軍,打算連夜撤軍?”
“微臣以為,是,不然也不會派這不中用的朱買臣來了。”唐邕說著說著,一臉鄙夷,“此人,並非舌辯之士,想要玩爾虞我詐,根本就辦不到。”
“那就這麼讓他們跑了?”高洋有些不甘心。
唐邕發表自己的看法:“陛下,李賊本就不想打,否則,也不會把那兩輪車擺出來,讓我軍看見。”
“那,如果兩輪車是虛張聲勢,根本就不是兵器呢?”高洋看著唐邕,眼睛裡閃爍著光芒。
“誠如陛下所言,李賊素來奸滑,確有可能使詐,但,我軍沒必要冒險。”
唐邕緩緩說著,向高洋行禮:“微臣鬥膽,請陛下為江山社稷故,見好就收。”
“畢竟,國朝之根本在晉陽,如今梁軍大敗,傷亡不小,定然無意北犯,河南轉危為安,陛下當儘快班師,調撥兵馬入並州,將西賊趕出去。”
他見高洋點頭,繼續說:
“李賊敢來,終究是有所依仗,隻是未必願意用,所以,派個不知所謂的人來獻醜,就是給雙方一個台階下而已。”
給雙方一個台階下,這一點高洋能理解,隻是那句“未必願意用”,就有些奇怪了。
唐邕發表自己的看法:“陛下,那神秘兵器威力似乎不小,這兩年來,卻從未見其他梁軍使用,譬如今日一戰。”
“所以微臣認為,這種兵器,恐怕是李笠的私藏,未必想為其朝廷所用。”
“這麼說來...”高洋眼睛一亮,經唐邕這麼一提醒,他也覺得事情不簡單。
“陛下,微臣以為,李笠若無必要,是不會在和友軍作戰時,把那兵器拿出來用的,所以...”
唐邕的意識很明顯了:李笠確實有不想打的念頭,要把神秘兵器私藏,可一旦逼急了,對方不管不顧,那...那又是何苦?
高洋思考起來,他在不喝酒的時候,還是很理智的。
當然,因為他恨李笠入骨,所以李笠就在眼皮子底下時,情緒難免失控。
怎能不失控,李笠讓身為天子的他顏麵掃地,也讓身為男人的他恨得睚眥俱裂。
一想到表妹兼愛妃被此人占有,儘情蹂躪,高洋的心都在滴血。
此次李笠可能是故弄玄虛,但也可能真有依仗。
梁軍今日確實大敗,若真的就此南撤,應該無力再度北返,河南便轉危為安。
唐邕說得沒錯,晉陽安危是重中之重,他不能在此逗留太久,應該見好就收。
可是,李笠就在眼前,就這麼放過,豈不是太便宜對方了?
當李笠不存在?
高洋無法做到,況且,諸將也不會放著這絕好的機會不管,不會對李笠視若無睹的。
但那神秘兵器,確實是個問題,且高洋為了穩定軍心,並未把李笠軍中有威力巨大神秘兵器的消息廣為傳播。
所以,此次南征諸將,知道這一消息的人很少。
他思來想去,覺得如今戰場寬闊平整,隻要兵卒們不密集結陣,就能降低那兵器對己方的殺傷,那麼摸黑打一打,也不是不行。
唐邕見高洋似乎還想有所動作,也不多說。
該勸的已經勸了,聽不聽,那就是皇帝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