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姓李的如今就等著“殺雞嚇猴”,誰也不敢有把柄落在對方手中。
於是,即便兩個月來不斷有人在東西二津以及各籬門稅關鬨事,都鬨不起來,不敢有進一步的動作。
為什麼會這樣?
蕭長理慢慢想明白了,這是輔政的湘東王缺錢想收建康商稅,但不想擔惡名,便來了個借刀殺人。
特意把李笠這頭猛虎從淮北調回來監稅,誰敢冒頭,湘東王就借李笠之手來對付誰。
如此一來,商稅收上來了,罵名李笠擔了,由李笠做惡人,湘東王做個好人。
眼見著稅關牢不可破,沒有什麼破綻可以利用,且稅關都有官軍把守,哪個傻瓜會直接跳出來鬨事?
白白給姓李的立威麼?
既然慫恿那些莽夫愚婦衝擊稅關無果,又沒人敢挑頭鬨事,大夥就隻能忍,等風頭過去了再說。
想到這裡,蕭長理氣不打一出來。
他是南康簡王蕭績(蕭衍第四子)的遺腹子,還未出生,父親就英年早逝。
所以,蕭長理和兄弟們沒有什麼依靠,也無太多實權,麵對氣焰囂張的李笠,蕭長理雖然心中憤憤,也隻能忍著。
他覺得反正李笠肯定要轉任的,等這個瘟神走了,好日子就會回來的。
過了稅關,他策馬往北籬門走去,回頭一看,卻見不少過關的牛車,車上滿載瓜果蔬菜。
這是建康附近各莊園的出產,拉入城,運到各自主人府邸。
在從前,都是不用交稅的,因為稅吏不敢收,皇帝也不敢管,原因是眾怒難犯。
建康的權貴、世家、士族、大戶在城外有莊園,種植瓜果蔬菜和糧食,運到城中,自給自足,北籬門外的蔣山一帶,就有大量莊園。
又種桑、麻,以麻織布,運入城裡,同樣不交稅。
這些莊園裡的產出運入城裡各主人府邸,就像從庫房把糧食拿出來,帶到前院烹飪,怎麼能收稅?
至於吃不完的瓜果蔬菜和,還有用不完的布帛,適當銷售,也是理所當然,稅就不交了。
但現在,姓李的卻要收稅。
無論這瓜果蔬菜、糧食從哪來,隻要過關、入城,就要交稅。
若確實是自家莊園的產出,運入城後確實不對外銷售而是自給自足,一經核實,可以退稅。
新稅製擬定的時候,關於這一規定引起軒然大波,朝野內外反對者眾多,可謂群情激奮。
什麼叫做“一經核實,可以退稅”,還不是你們這些奸猾小吏說了算!
而且,萬一你們要我們來證明,這些瓜果蔬菜、糧食、布帛沒有外銷,怎麼證明?
麵對質疑,李笠不鬆口,並振振有詞,說可以派稅吏核實建康周邊一定範圍內的田產情況,確定其主人,以及畝數。
由畝數,估算其一年的產出,再由此估算要交的稅有多少。
在總稅額的基礎上,“打折”,譬如六折,以此定下“免稅額度”,並登記造冊。
新稅製實行後,以此為依據,給登記在冊的人家,實行限定額度內的“退稅”。
超出“免稅額度”的稅,自然就不退了。
但僅限於建康周邊一定範圍的田產,超出範圍的田產,其產出入城產生的稅,不在退稅額度內。
這麼一弄,反對的人少了許多,不是說大夥認可被姓李的割肉,而是不想為了省幾個稅錢,把自家家底暴露給官府。
沒有人願意讓官府弄清楚自己到底在建康周邊有多少田產。
所以,許多人家隻是將自己在建康周邊的田產,報了一部分,登記在冊,好歹爭取到一些免稅額度,省一些錢。
稅是繳了,怨氣卻依舊在,但沒人敢正麵和李笠這猛虎對著乾,那就隻能忍。
忍個幾年,待其離京,那就行了。
蕭長理策馬走入北籬門,卻見門外張貼著告示,告示前聚集著大量百姓。
並有吏員對觀看告示的人們大聲講解:“到了八月,入城的貨物,除了瓜果蔬菜和鮮活水產,過關後不得擅自銷售!”
“過了關,若無約定買家,貨物就由商家來競買,價格好說,城內坐賈,若無約定賣家,就隻許從這些競買的商家處進貨!!”
“有違反者,輕則罰錢,重則坐牢!”
聽到這裡,蕭長理不由得握緊韁繩,心中又燃起怒火。
關稅,隻是新稅製征收的一個稅種,另一個稅種,八月就要開始正式征收了。
這種稅的征收方式,連帶著一係列新的交易方式和規定,都是聞所未聞,實行之後,必然會斷許多人的財路。
而且,建康城內各類交易都逃不過被征稅的命運,想逃稅,很難。
因為新的交易方式,讓逃稅變得困難重重,恐怕沒有誰能找出破綻、從容逃稅。
如此一來,大夥又要被姓李的割掉一大塊肉,真的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