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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城公府,又一場酒宴結束,李笠在書房榻上躺著,醒酒。
他在朝中根基淺,沒什麼人脈,這是短處,需要彌補。
所以既然在京為官,就得想辦法發展人脈,如此一來,免不了吃吃喝喝,免不了各種應酬。
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為了跑業務,不斷和客戶應酬,應酬得身心俱疲。
不過,有所區彆。
李笠目光渙散,想著“區彆”。
這個時代,富貴人家請客,都是在自家請,不可能在什麼酒肆、食肆請客,因為這太掉價了。
同理,若有有客人到訪、親戚串門,如果要過夜,也得在自家安排住宿。
若是讓客人去逆旅、傳舍住宿,要麼說明主人家境拮據、地方小沒客房,要麼說明主人家快不行了:招待客人住宿都辦不到,是不是家境中落了?
所以,這個時代的鐘鳴鼎食之家,必須有很多服務人員提供各類服務:護院、車夫、廚子、歌舞伎等等。
也就是說,一個府邸,要具備賓館、酒店、娛樂場所的功能,平日裡讓主人及家眷過得舒服,必要時,也得讓來客享受到各類服務。
這麼多服務,都是靠人來提供,所以富貴人家“僮仆上千”是很常見的事情。
平日裡的各種享受、各種鋪張浪費,其成本,最後全都由尋常百姓承擔。
譬如酒宴,講排場的話,就是食物過量供應,否則不足以表現主人的闊綽。
李笠骨子裡還是個“窮人”,所以他府裡辦酒宴,絕對不會講這種排場。
正東向西想間,夫人黃姈來了。
黃姈見李笠躺在榻上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有些心疼,坐在榻邊,照顧著李笠。
“我沒醉,沒醉”李笠哼哼著,黃姈才不信:喝得滿臉紅光,滿嘴酒氣,還說沒醉?
“是是是,沒醉,三郎可要喝水?”
“不喝,來”李笠拉著黃姈,往自己懷裡摟:“坐上來,自己呃”
話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卻是耳朵被黃姈扯著:“三郎喝多了,人都認錯了”
“開、開玩笑的嘛”李笠笑起來,酒勁消退不少,握著黃姈掐自己耳朵的手:“你這是點火啊,女人。”
“今日有人輪值,不是妾負責滅火呢。”
“那我加個餐行不行?”
“這就壞了規矩。”黃姈說完,抽出手,刮了刮李笠的鼻子,“定規矩的人,帶頭壞規矩,這可不好。”
“你這是話裡有話呀,四娘,朝廷又沒禁止私釀,我在府裡自釀酒,也算是壞規矩麼?”
“三郎這是逃稅。”
“我憑技術逃稅!”李笠笑眯眯的說,很享受這樣的談話方式,“自家釀的酒,喝得放心,莫要怕。”
“三郎自己說的,自釀酒雜質多,喝多了容易出問題,譬如視力受損,甚至眼瞎。”
李笠雙手抱頭,依舊躺著:“工藝到位,就、就不用擔心”
黃姈見談到釀酒,有些奇怪:“你不是說,作場裡的批量釀酒工藝最好,喝量產酒安全,怎麼又在府裡弄起自釀酒了?”
“省錢啊,主要是省掉市售酒被征收的商稅”李笠看著上方承塵,一臉輕鬆。
“能省一點是一點,家大業大開銷大,加上心裡高興”
黃玲知道李笠喝酒之後話會變多,所以陪著李笠閒談。
活字印刷的推廣很順利,字模、印刷機和油墨的銷量大漲,雖然隻是開始,但“印刷”行業的發展勢頭很好。
而少府寺的印刷館,正在將宮中藏書、湘東王府藏書印刷、“出版”,書籍供不應求,所以李笠高興。
但讓李笠高興的不止這件事。
事情正在起變化,因為建康城裡大量作場生意火爆,所以雇工們收入增加,連帶著建康城裡對低價酒(低度酒)的需求明顯上漲。
所以,各酒肆的自釀酒迎來了春天。
但是,饒州鄱陽那邊,酒場能夠大批量釀造物美價廉的米酒,因為采用了許多新工藝,所以米酒喝了不容易頭昏腦漲。
原因,黃姈聽李笠說過:釀酒過程中,會產生一些雜質,正是這些雜質進入人體後造成的不良反應,讓人覺得不舒服。
即所謂的“上頭”、“後勁大”。
“酒之所以有酒味,是因為釀造過程中產生了酒精,酒精又稱‘乙醇’。”
李笠興致勃勃的講解,黃姈一臉認真的聽著。
“烈酒的酒精濃度高,所以酒勁足。”
“目前的傳統釀酒工藝,無法將酒精濃度大幅提升,要做到這點,得用上蒸餾工藝,而且是反複蒸餾,來實現濃縮。”
“而無論是哪種釀酒工藝,都會麵臨一個問題,那就是釀酒過程中,伴隨著乙醇的出現,還有些許雜醇,即雜質。”
“各類雜醇,會對人的身體造成負麵影響,喝酒之後頭疼、不舒服,不是不勝酒力,而是輕微中毒的症狀。”
“其中,甲醇因為經常冒出來,所以表現最為突出。”
“甲醇中毒,輕則頭疼,重則直接導致失明甚至喪命,葡萄酒就容易出現甲醇含量偏高的問題。”
“除此之外,釀酒發酵過程中,有可能出現有害微生物,導致酒快速變質,譬如變酸、出現大量粘稠泡沫等,影響口感。”
“自古以來,各種成功的釀酒配方和工藝,其實就是各種成功經驗的總結,能夠最大化避開雜醇、有害微生物的影響,提高釀酒成功率。”
“但是,產量低,成本不低,所以經濟效益有限。”
“現在不一樣不一樣,即便是低度米酒,用了新工藝釀造,可以有效除雜醇,又避免有害微生物”
李笠說著說著,睡著了。
這在黃姈預料之中,她讓人拿來薄被,親自給李笠蓋上。
並叫來今晚“輪值”的段玉英,交代了幾句,隨後離開。
轉到後院,來到釀酒的小院,看酒師釀酒。
一如李笠所說,彭城公府不是沒錢買酒,但能省則省,所以,從鄱陽弄來全套新式小型釀酒設備,自釀米酒。
黃姈聽李笠介紹過,這套設備其實是一套蒸餾器,而不是釀酒裝置。
具體過程也很簡單:將用於釀酒的糧食(米)煮熟後,冷卻,加入酒曲,發酵一段時間。
然後用蒸餾器蒸餾,把酒“蒸”出來,對於蒸出來的酒,要“掐頭去尾”。
掐頭去尾,指的是酒頭、酒尾。
酒頭,即蒸餾時,剛開始流出來的酒。
按李笠的說法,酒頭的“度數”很高,含有很多甲醇及其他雜質,這些物質,會讓酒的口感變得非常爆裂刺激,易上頭、後勁大。
酒尾,是指蒸餾到最後的一部分餘酒。
酒尾的“度數”比較低,酒味很淡,因為含有一些微量的雜質,看著比較渾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