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左翼臨時布下鐵絲網,將士們奮力抵抗敵軍步騎的猛攻,如今還能支撐,保持陣型不亂。
但傷亡不會小,再這樣下去,可不妙。
彭均看向中軍,中軍也已陷入苦戰,
而右翼,齊軍步騎同樣發動強攻,大量輕騎繞著步陣騎射,箭如雨下,落在梁軍步陣之中。
但己方將士持續反擊,以重甲長矛兵在外,努力維持著陣型完整,弓箭手們冒著箭雨,不停放箭,不讓敵騎從容靠近。
步弓射程比騎弓遠,可騎射的敵軍不需要準確瞄準,隻需對著人群放箭即可,對射之下,傷亡難以避免。
戰事不利,搞不好,打到後麵,左、中、右會同時崩潰。
彭均默默地注視著前線戰局,儘量讓自己冷靜,思考著對策。
他還有預備隊,可以作為增援投入作戰,但是,預備隊不能太早用完,否則無力應對齊軍的後手。
齊軍主將徐顯秀的情況,他大概摸清楚了:此人是一名老將,據說當年就在魏國權臣爾朱榮麾下效命。
這位打了幾十年的仗,即便在齊國不是第一流的名將,也是成了精的老虎。
彭均判斷,如今一開戰,對方的攻勢就很猛,不太可能是單純的猛攻。
或許,對方的目的,就是迫使他將手頭的預備隊都儘快用上,以至於到了後麵,無力應對齊軍的突然發力,堵不住戰線漏洞。
可如果不舍得增兵,萬一前線頂不住,怎麼辦?
殺聲震天,彭均聽著動靜,回想戰前自己對各部兵馬的校閱,他認為,目前,前線諸軍未到極限。
所以,沒必要那麼快把所有的預備隊都壓上去。
掏出懷表,看了看時間,彭均認為,前線諸軍,將士體力尚有不少“盈餘”,所以,真的要冷靜。
時間流逝,殺聲震天的戰場上,形勢漸漸出現變化:奮力猛攻的齊軍,因為一直無法真正撼動梁軍各陣,所以攻勢開始減弱。
隨後,梁軍的反擊來了。
梁軍右翼,常皓判斷敵軍攻勢減弱不是詐敗,毫不猶豫將休息了一陣的騎兵派出去,發動衝鋒。
因為己方並未布在陣中布設鐵絲網,而是靠長矛兵結陣硬抗,所以騎兵出擊十分順暢,而且動作迅速,直接將力竭的敵軍步騎擊退。
而更加血腥的戰鬥在中路上演,浴血奮戰的江州子弟兵,在付出大量傷亡的情況下,成功抵禦當麵敵軍步騎的反複衝鋒,
隨後,雷預派出蓄勢已久的騎兵發動反攻。
但反攻的梁騎,又被齊軍臨時布設的鹿角防禦牆阻擋,齊軍步兵隨後從兩翼夾擊,擠壓著梁騎的活動空間,使其無法從容動起來。
梁軍騎兵下馬,展開步戰,正難分勝負之際,增援的騎兵趕到,將齊兵擊退。
但橫貫在麵前的鹿角防禦牆,成了他們向前突進最大的障礙,雷預調兵對這堵“牆”發動進攻,卻被增援的齊兵所阻。
對方投入了預備隊,數量很多,血戰之下,梁軍敗退,戰線又被堆回梁軍反擊前被圍攻的位置。
此時,梁軍中軍(前軍)已拉起鐵絲網,作為防禦牆,抵禦齊軍圍攻。
身披重甲的齊兵手持大斧、大刀,在己方弓箭手的掩護下,奮力破壞著鐵絲網。
手頭已無多餘兵力可用的雷預,看看左右,從左右眼中看到了哀求:求援,向後軍求援啊!
打了半天的仗,對方不斷有援兵助戰,而己方一直未有增援,體力消耗很大。
如同一個打兩個,將士們陷入苦戰,感覺快撐不住了。
但雷預觀察了一下周圍戰局,覺得己方還能再堅持一下,沒有求援。
這麼做,當然有原因,戰前諸將議事,主帥就製定了戰術,一定要先耗儘對方的預備隊,己方在“後半段”發力,這樣才能打出殲滅戰。
然而,將士們真的消耗了太多體力,雷預知道不可能光靠鼓勁就能讓部下擊退敵兵,於是下令將壓著一直沒使用的燃燒罐拿出來。
將士們見這些寶貝終於能用了,士氣大振。
一個個冒著火光的燃燒罐,在如潮的齊兵之中綻放烈焰之花,而早有準備的齊兵,將帶來的大量濕透毛氈,給著火的人捂上。
火光乍現,旋即消失,梁軍將士見齊兵有備而來,於是用燃燒罐在地麵縱火,點起一道道火牆,阻礙對方的進攻。
到處不停閃爍的火光,映照著兩軍兵卒搖曳的身影。
激戰在持續,梁軍中軍(前軍)如同激流中的沙灘,若隱若現,但就是倔強的屹立不倒,抵禦著波浪的衝刷。
慘烈的戰鬥,在整條戰線持續著,齊軍陸續投入後備軍,再次全力發動猛攻,卻始終無法摧毀梁軍那看上去搖搖欲墜的大陣。
齊軍後軍,主帥徐顯秀見打了大半天,己方依舊未能擊破梁軍,心中焦慮。
他一直在調兵遣將,不斷維持著對梁軍左、中、右三軍的進攻,但對方的韌性超乎想象,己方傾儘全力,依舊不能獲得突破性進展。
而梁軍似乎並未用儘全力,那麼,打到最後,己方有可能會輸。
這是徐顯秀的直覺,念頭一冒出來,心中便開始不安。
就在這時,左翼軍陣堅持不住,竟然擋不住梁軍攻勢,開始鬆動。
徐顯秀得左翼急報,說梁軍大量增兵,猛攻左翼,所以請求後方派兵增援。
然而徐顯秀已經無兵可派了。
他眼睜睜看著左翼崩潰,梁軍騎兵穿過潰散的敗兵,往中軍(前軍)而來,發動猛烈地側擊。
隨後,追殺左翼潰兵的梁軍步兵,也向中軍後方圍過來。
一直在苦苦支撐的梁軍中軍,也開始發動進攻。
事已至此,敗局已定,徐顯秀隻能下令撤退,然後帶著隨從逃離戰場,臨走前,下令將後方輜重營中的錢糧布帛拿出,扔得滿地都是。
兵敗如山倒,崩潰的齊軍各部,爭先恐後奔逃,鏖戰大半日的前線梁軍將士,雖然將敵人擊潰,卻已無力追擊。
但後續投入作戰的預備隊,此刻生龍活虎,奮力追擊著潰兵。
他們在散布著大量錢糧、布帛的齊軍營地遲疑了一會,被督戰的將領以及帶隊的軍士督促,繼續追擊潰敗的齊兵。
左右兩翼騎兵,快速實行包抄,如同收網的船隊,將大量潰兵收入網中。
彭均看著西斜的太陽,看看一片狼藉的戰場,再看看成群就地坐下休息的將士們,鬆了口氣。
齊軍步兵肯定跑不掉,加上大量輜重和繳獲,毫無疑問,這是一場大勝。
如此一來,河南的仗就好打了。
彭均已經知道梁森在河北館陶打了一場大勝仗,所以釘在河北的梁森所部兵馬,必然吸引大量齊軍,使其無法全力支援河南。
現在,彭均徐顯秀所部兵馬,直接威脅河南齊軍的後路,必然導致對方收縮兵力。
然而這些齊軍正在南麵和北上的梁國北伐軍正麵對峙,此時想要後撤,豈是那麼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