斛律光反問:“北岸,怕不是早有伏兵等候吧?”
這也是其他將領們擔心的,他們如果用馬換活路,即便到了北岸,麵對等候多時的伏兵,隻有束手就擒。
司馬消難笑起來:“首先,皇帝不會食言,畢竟誌在天下,當立信於眾,否則接下來,如何收服河北人心?”
“其次,斛律公有得選麼?死在這裡,和有機會回去重整旗鼓,哪個更重要?”
斛律光反駁:“怎麼沒得選,我寧可死戰,也不願被你們騙得自縛手腳受死!”
“何必呢?”司馬消難依舊笑吟吟,“皇帝更想要馬,願意做交換,而目前,不想要斛律公的頭顱,希望斛律公接下來,守住晉陽。”
又被人看不起,斛律光一肚子火,卻不想撕破臉:“且待我與諸將商議。”
“斛律公這是不放心,也罷,我便在此,向天起誓....”司馬消難說完,指了指後麵小破廟。
僅僅是個小房子的廟,房內破舊的神像前,有一個破舊的石質香台。
司馬消難在眾人的注視之下,用臨時找來的一些紙放在香台裡燒。
然後對著北麵的黃河,指天為誓。
說什麼“願以自家性命擔保,楚國皇帝定然履行承諾,收了馬就放人”雲雲。
斛律光見司馬消難如此信誓旦旦,隻覺好笑:騙誰呢,誰信誰是傻子!
我會因為你幾句話,就把自己和數萬將士的性命都交出來,任憑彆人發落?
但他打算拖延時間,要想辦法來個將計就計,看看能不能給自己和將士們,找到一條突圍的活路。
司馬消難發誓完畢,和斛律光約定,一個時辰後必須給個準信,於是讓一個隨從離開,去給楚國皇帝報信,他自己留下來,以示誠意。
斛律光見司馬消難一副坦蕩蕩的模樣,反倒覺得不安,他怕對方留下來,暗中和軍中將領接觸,動搖人心。
便也坦蕩蕩的表態:“無須司馬公做人質,且回去稟報楚國國主,一個時辰後,我,自會遣使給出答複。”
司馬消難也不多說,很快便離開,斛律光走到步障門口,看著司馬消難下了土丘,騎馬離開,往東麵而去,漸行漸遠。
一個時辰內,必須想出辦法,讓自己和將士們絕處逢生。
他不相信任何承諾,也不會把馬交出去,戰士不可能放下自己的武器、馬匹,向敵人卑躬屈膝,乞求對方高抬貴手。
“李笠要我們交馬換一條活路,嗬嗬,諸位....”斛律光話說到一半,停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廟前那破舊的石頭香台上。
方才,司馬消難在香台裡燒紙,火現在已經滅了,但香台內卻依舊冒著煙,這是怎麼回事?
奇怪了....
但他很快便想起正事,再次看向將領們:“把戰馬交出去,隻會自取其辱,把回去的期望,寄托在對方的所謂承諾上,那是愚蠢!”
“李笠狡詐,定是想拖延時間,以便楚軍能夠合圍,所以...”
忽然,周圍安靜下來。
似乎時間的流逝變慢,斛律光隻覺腳下猛烈震動,然後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地下迸發,將他往上推。
他看見眼前塵土大作,還夾雜著火光和濃煙,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包裹起來,帶著向上飛。
他看見許多人的身軀開始旋轉、支離破碎,隨後,自己的視野也旋轉起來。
身體仿佛失去了知覺,而他旋轉著飛上天。
旋轉之中,他看到濃煙滾滾的地麵,自己離地麵越來越遠,大量的兵馬,如同螻蟻一樣,分布在土丘周邊。
他仿佛變成了一隻大雁,翱翔在天空中,俯視著蒼茫大地。
意識喪失之前,斛律光心中感慨:原來,飛翔的感覺是這樣啊...
遠處,騎馬狂奔的司馬消難,耳朵被剛才巨大的雷鳴震得嗡嗡作響,他回頭看著小廟所在的土丘,隻見整個土丘都冒起濃烈的煙霧。
丘頂消失在煙霧裡,還好他走得快,不然....
他根據皇帝的要求,打著“談交易”的名號來見斛律光,然後想辦法在小廟前香台點火燒紙,才有這撼動天地的“驚雷”。
司馬消難忽然覺得自己有些對不起故人斛律光。
一切,都在李笠的算計之中,而斛律光,果然以那小廟所在土丘為中軍,並在廟前接見他。
所以,這是天意,怪不得他。
死個幾十人,換得數萬大軍投降,這也是行善嘛!
如潮的號角聲響起,那是東、南、西三麵等候多時的楚軍步騎,見“驚雷”果然炸響,於是按照約定,對齊軍發動進攻。
忽然炸響的“驚雷”,肯定劈中了齊軍主帥和主要將領。
那麼,數萬齊兵沒了主心骨,麵對楚軍的全力進攻,肯定撐不了多久。
東麵,李笠用望遠鏡看著濃煙升起的土丘,隻覺運氣不錯:你們果然把土丘當做臨時指揮部,那就是自尋死路。
不過即便將帥不在土丘,你們也死定了!
李笠放下望遠鏡,想著之前困擾自己的一個問題:齊軍兵力數萬,馬匹數萬,一旦困獸鬥,人和馬的傷亡不會小。
那麼,人和馬,選哪個?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當然是全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