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如是想,多年來的鬱結一掃而空。
她臨盆時難產,差點就一屍兩命,虧得穩婆有經驗,最後母子好歹熬過來,但她也傷了元氣、落下病根。
禍不單行,兒子還在繈褓,舅公(公公)和良人死於兵亂,李家家境急轉直下,年紀輕輕的林氏守了寡。
這年頭,寡婦改嫁很尋常,沒人會指責什麼,林氏娘家人想讓她改嫁,她卻想留在李家撫養兒子。
加上臨盆時落下病根,穩婆說她可能再無法生育,所以娘家人也不強求,畢竟無法生育的女子想要嫁個好夫家是很難的。
李家家境不錯(相對而言),有魚池,林氏有兩個小叔子,熬過幾年,就好了。
然而,接連的變故,讓李家家境繼續跌落。
以至於家裡負債累累,連賴以為生的魚塘都要被債主收走。
眼見著日子越過越艱難,回娘家不受待見,想帶著兒子改嫁也嫁不了,林氏心中抑鬱,幾乎沒多少笑容。
即便有,也是強顏歡笑。
如今好了,債還了,小叔子忽然能乾起來,行事很有主見,這讓林氏鬆了口氣。
加上朝廷前不久昭告天下,讓各地官府酌情放免服役女丁,婆婆吳氏得脫吏役,回家主持家務,林氏肩上的擔子瞬間輕了許多。
最艱難的時候終於熬過去了,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的。
林氏正憧憬間,粉蒸魚已經做好,蒸籠散發出淡淡香味,讓人聞了食欲大增。
忽然外麵傳來喊聲,喊的是李笠的小名“寸鯇”,李笠讓嫂子收尾,轉出去一看,卻是武祥和梁森來了。
兩人各自拎著幾條大魚,笑眯眯的走進院子裡,和正在收拾院子的吳氏打招呼。
見著李笠出來,兩人拎著魚衝過來道謝。
謝的是什麼?謝的是每人三千文。
那日李笠還債之後,神秘兮兮的跟兩個夥伴說有驚喜,待得放假回村,就在昨日,給武祥和梁森各自送了沉甸甸的三千文錢。
李笠有計劃,要走出一條不一樣的路,就當自己是在創業,而跟著他一起創業的“老員工”可不能虧待。
如今新年將至,給老員工發年終獎不是應該的麼?
武祥和梁森當然不知道什麼“年終獎”的說法,但沉甸甸的銅錢,著實嚇人。
三千文,至少三十六七斤的分量,這筆錢的數目,好像比他們自家的積蓄還要多。
兩個少年當時就嚇蒙了,硬是不要,還是李笠“恐嚇”了許久,才傻笑著帶錢回家。
現在,武祥和梁森以牙還牙,把沉甸甸的大魚掛到李笠肩上,三人打鬨起來。
一如往日三人在村頭村尾嬉戲那般。
梁森捏著李笠的麵頰,武祥扯著李笠的頭發,而李笠一手掐著梁森的腰間肉,一腳踩著武祥的腳。
他在和夥伴較勁的同時,滿不在乎的說:“謝什麼謝嘛,打小起的交情,前些日子你們跟著我奔波,多辛苦,我怎麼能虧待自己的好兄弟?”
武祥和梁森沒見過世麵,不善言辭,隻是用熟悉的方式,表達對李三郎的謝意。
“寸鯇,過完年,我們還跟著你做事,一起捕魚!”
梁森激動的說,武祥不住點頭,李笠也很高興:“好!我們一起努力,一起發財,將來住大宅子,有許多田產!”
李笠小名“寸鯇”,指的是一寸長的鯇魚(草魚)苗,武祥小名“黃團”,團即“團魚”,也就是鱉。
梁森小名“灰鴨”,當然就是灰色的鴨子。
三人小名包含著濃鬱漁家氣息,自幼一起長大,終於在十三、四歲年紀,有了不同以往的誌向。
嬉戲打鬨的三人,讓小院充滿了活力。
李笠下定決心,接下來抓緊時間掙錢,帶著小夥伴一起發財致富,然後置辦田產、招募人手,想辦法改變社會地位。
有了錢,就可以結交人脈、找靠山,壯大自己的實力。
這就是當務之急,是他最該做的事。
在院子一角做事的吳氏,看著幺子和夥伴嬉鬨,看著笑盈盈的守寡兒媳,還有跟著湊熱鬨的小孫子,同樣開心的笑起來。
兒子有本事了,家裡有希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