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新年,他就聚眾作亂,安成官員猝不及防,隻能倉皇出逃,安成郡隨即被亂兵所占,而其黨羽在廬陵郡響應,很快便攻破郡治。”
“妖黨氣焰囂張,居然僭稱帝號,置百官,簡直是沐猴而冠!”
“賊兵奪了府庫軍械,聚眾數萬,往豫章郡而來,郡治南昌城裡也有賊人躁動,看樣子是妄圖裡應外合...”
說到這裡,劉德才將杯中茶喝完,歎道:“唉,那妖黨作亂,從起事到逼近南昌,不過半月時間!”
李笠趕緊斟茶,然後問:“怎麼官軍如此不堪,竟然讓賊人輕易得手,接連拿下兩處郡治,如今連南昌也岌岌可危?”
“此事說來話長,一時半會說不清楚,為叔說多了,你也聽不懂。”劉德才點了點案上畫的草圖,“你看,安成郡在豫章郡以西,廬陵郡在豫章郡以南...”
“賊人若拿下南昌,向北就能逼近尋陽、湓城...”
“尋陽且不說,賊人若拿下南昌,分兵往鄱陽而來,走陸路也不過數日,他們還可以乘船走贛水順流而下,再入鄱水來鄱陽。”
“屆時鄱口首當其衝,白石村也就危險了。”
李笠看著草圖,麵色凝重。
梁國的江州,若把政區比作一個圓(上北下南,左西右東),那麼豫章郡郡治豫章可以看做是圓心。
安成在左(西)、廬陵郡在下(南)、鄱陽郡在右(東),江州州治尋陽在上(北)。
豫章城若是被亂兵攻破,鄱陽也要跟著倒黴。
李笠對梁國的曆史不是很熟,除了知道有一場導致國家衰亡的大亂,對梁國其他時期發生了什麼事,基本上不知道。
所以,他不知道發生在大同八年初、江州地區的這場叛亂“威力”有多大,不知道其規模和影響範圍有多大,不知會不會波及鄱陽。
但他覺得這場叛亂應該沒有成功,彆的不說,就說細節:妖黨那邊,首領劉敬躬已經稱帝,置百官。
剛攻下兩個小郡的郡治,就稱帝、置百官,這想法極其弱智。
李笠不住腹誹這幫人不懂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一副“過把癮就死”的草台班子作風。
可想而知帶頭的人及其骨乾完全沒什麼遠見,就是草台班子瞎胡鬨,搞不好兩三個月就完蛋。
劉德才見李笠麵色凝重,以為他擔心家裡,便說:“不過你莫要多想,聽說豫章內史已經募兵守城,而江州刺史已經開始調兵救援。”
“之前,妖黨是有心算無心,所以官軍才接連兵敗,如今坐鎮江州的湘東王肯定會調精兵平亂,想來妖黨不會猖狂太久。”
李笠聽到“湘東王”,便問這位宗王什麼來路,和封國在鄱陽的鄱陽王是什麼關係,劉德才大概說了一下。
湘東王,是當今天子第七子,現任江州刺史,而鄱陽王,是當今天子侄兒,現任雍州刺史,湘東王和鄱陽王是堂兄弟關係。
江州是江防要地,按慣例自然是宗室坐鎮,湘東王是大同六年任江州刺史,按著前幾任刺史的任期來看,應該會在江州待上至少三、四年,然後回京,或者轉任彆處。
說著說著,劉德才又說:“如今多有野心勃勃之輩行妖術,蠱惑人心,聚眾作亂,大同元年,我們鄱陽不就出了妖道?而如今,不光江州,彆處也不太平。”
“阿叔,不知何處又有妖道作亂了?”
“不是妖道,是豪族,江州的安成郡有豪族作亂,我昨日....”
劉德才說著說著把聲音壓低,“我昨日聽人說,聽說嶺表以南的交州,去年年底也有豪族作亂,今年年初已攻破州治!”
“交州刺史、武林侯蕭諮渡海逃到廣州,朝廷即將調兵平叛,我聽驛使說,調的是嶺表官軍,就近平叛...”
“對了,武林侯是鄱陽王之弟...”
嶺表就是嶺南,梁國在嶺南的統治核心是廣州,州治番禺。
而廣州以南(西南)的交州,就是漢時交趾郡。
那地方太遠,李笠不感興趣,他隻關心在江州西南部燃起的烽煙會不會燒到鄱陽。
‘開什麼玩笑,我剛談好一個項目,要是戰火燒到鄱陽,這項目怕不是要黃了...’
李笠心裡想,想著想著忽然有了個念頭。
做什麼買賣,都不如打仗來得爽快,隻要打了勝仗,獲利不比做買賣多得多?
作為個人的“發展規劃”來說,若是趁著豫章郡募兵而投軍,借著平定變亂立軍功,然後憑著戰場情誼聚攏一群可靠的部下,在往後數年時間壯大隊伍。
那麼將來...
李笠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自己沒有一身出眾的武藝,也沒有家傳的部曲私兵,無法在官軍平叛時“大放異彩”。
當了兵,搞不好連鎧甲都沒有,拿著把生鏽的刀上戰場,然後被流矢射中,卒。
或者另一種悲慘的結果:投軍後還沒來得及立功,那妖黨就完蛋了,屆時想脫離軍隊而不得,一家人被編入兵戶,比吏戶更賤。
想到這裡,李笠覺得這想法太不靠譜,還是從長計議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