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已和老嫗之子成親,先前姻緣,就此斷了。
小吏看了書信大怒,趕到那戶人家,未見宅院,隻見荒墳一座。
他心中暗道不妙,掘墳開棺,驚見棺槨之中,妻子死不明目,被同棺一具骷髏死死抱著。
有過路商旅看見,隻當他殺人,於是告官。
“試想,那日小吏離去後,晚上時,其婦在那墳塋所化的院裡,經曆了什麼呢?”
李笠幽幽的說著,柳盼隻覺身上冷得厲害,而小胖子更是牙齒打架,“格格”作響。
旁人也好不到哪裡去,隻覺得後背發涼,他們隨便一想,就能把自己想象為小吏之婦。
獨自一人待在宅院,到了晚上,四處寂靜無聲、一片漆黑,隻有房間內一盞孤燈若明若暗。
吱呀一聲,房門被人推開,轉頭一看,卻見那老嫗走進來...
慢慢的,老嫗麵龐變得扭曲...
四周場景變換,燭光變成鬼火,院子變成野地墳塋....
驚恐,無助,哀求....
尖叫,絕望,死不瞑目..
隻是這麼一想,就讓人毛骨悚然啊!
.“後..後...後來呢?”小胖子哆嗦著問,李笠故作神秘:“郎君猜猜?”
“呃...”小胖子說話帶著顫音,明顯是嚇壞了,卻強裝鎮定:“呃...一定是柳明廷請來高僧,將那墳塋鬼怪降服、度化?”
李笠看向柳盼:“郎君以為呢?”
“呃...”柳盼沉吟著,額頭冒汗,也是被嚇壞的模樣,“我....家祖....家祖一定是請了道士來降妖...”
小胖子聞言奇怪:“你祖父?...柳明廷...莫非是你...祖父?”
“對呀,家祖當年就在鄱陽當過官的。”柳盼說完,轉頭看向那中年人。
中年人點點頭,但眉頭緊鎖,柳盼祖父柳惲,也就是柳家的“老郎主”,年輕時確實在鄱陽當官,官職是鄱陽相(縣令)。
不過那是蕭齊的鄱陽相。
當時,中年人還沒出生,是他父親在鄱陽服侍老郎主。
所以,他不知道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小胖子見這故事居然是柳盼祖父經曆過的,愈發認為是真事,而不是李笠胡編瞎造,顧不得害怕,追問:“後來呢?”
“嗯,後來啊...”李笠故意放慢語氣,以吊起聽眾的胃口,“後來....”
“後來,柳明廷覺得蹊蹺,認為那強人打劫夫婦倆,怎麼隻搶錢財,不把女的也搶走呢?於是暗地裡讓人查訪,又派人驗屍,最後發現...”
“最後發現,小吏平日裡和內人時常爭吵,因為其婦是王府侍女出身,見慣了錦衣玉食,見慣了大場麵,覺得良人無能,時常埋怨...”
“在來鄱陽的路上,一次爭執之下,那小吏失手打死內人,為逃罪責,就編造了一個鬼怪故事,想要逃脫殺人大罪。”
“其婦的致命傷在後腦勺,而驗屍結果表明,是小吏手中一塊令牌留下的痕跡...”
聽到這裡,眾人恍然大悟,故事從誌怪故事變成了破案故事,先前的恐懼一掃而光,大家隻覺得身子又暖了起來。
如此波折的故事,讓小胖子聽得意猶未儘,而柳盼也為自己祖父“明察秋毫”而感到自豪,至於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當然不知道,因為從沒聽說過,阿耶也沒說過。
中年人也不知道,因為那時他還沒出生,柳偃潛意識裡就認為是真的,因為“當事人”是他祖父。
而小胖子見“當事人”是柳盼的祖父,自然就認為是真的。
地方官斷案,沒有被壞人編造的鬼怪故事瞞住,而是不動聲色暗中查案,最後查明真相,將殺妻凶手繩之以法,這故事好!
一點也不恐怖嘛!
小胖子很高興,聽李笠講的故事,仿佛喝了一杯冰鎮酸梅湯,全身上下,沒一處不舒服。
“李笠,你再說個故事!”
“呃,回郎君,且待小人回去編一個..啊,是想想....”李笠故意說漏嘴,小胖子聞言笑起來:“哈哈,你這故事是編的,我聽見了!”
柳盼急了眼:“不!家祖才不是編的!”
兩個小家夥爭執起來,李笠在一旁站著,麵上沒什麼,心裡卻在琢磨著。
這鄱陽王府的小郎君,連自己名字都不屑告訴他,按說不會關心他的日常生活,卻知道他租了一艘雙桅帆船捕魚。
隻言片語,讓李笠“細思恐極”。
很顯然,有人在打聽他的消息,關注他的日常動靜。
王府中人和李笠能扯得上關係的,無非就是呂全在王府裡的靠山,那個管事詹良。
呂全因為構陷一案,已經伏法,而那個詹良卻撇清了關係,未被追究責任。
所以..
那日,他才結束假期到郡廨點卯,出了門就被柳盼的仆人堵住,說要和王府小郎君的水老鴉比賽捕魚,這不可能是巧合。
肯定是有人算著日期,等他來郡廨服吏役,便攛掇著小胖子搞什麼比賽,然後名正言順把他弄進王府“餉家”。
他要是進了王府,就是羊入虎口,此事若真的是詹良有意而為之,恐怕會趁機讓他隨時因為意外而暴斃。
李笠瞥了一眼小胖子。
這次比賽,他本來是要輸的,因為尋常漁民不太會想到“錨魚”這種捕魚方式,所以,他是涉險過關。
但是,正如馬青林說的那樣,不怕賊不來,就怕賊惦記。
眼見著兩個小家夥吵得麵紅耳赤,轉眼又握手言和,李笠決定該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