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2 / 2)

王與神官[綜] 路人小透明 14539 字 10個月前

幸好神殿內部閒雜人等不能進入,不然,也不知道又會有多少人的心神在此刻蕩然無存。

——若他所行之事真為“惡”,那最大的“惡”便莫過於輕描淡寫就奪走所有人的愛慕,讓其魂不守舍,後半生再不可遺忘。

甚至於連此刻與神同等地位的年輕法老都未能幸免。

又幸好,神殿內多餘的人都可以忽略,他們再將頭顱壓低,無聲無息地退到一邊,就跟不存在一樣,令法老滿意。

這樣一來……

仿若整個光明大殿中央,便隻有等在王座前的他,和正向他緩緩走來的金發大祭司。

按照原先的計劃,如果不被拒絕——法老本就沒想過自己會被拒絕,此時此刻不止是他戴上王冠,還會有另一個人與他一同分享。

不止是王冠,還要再加上他的王座,他即將正式統治的這個國家……更包含了他的熾熱無比的心。

除了他的心全部、全部、全部屬於他,不會留下半絲縫隙。其他的東西,都有一半是這個人的。

但,他就是被拒絕了。

如今隻得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用不掩複雜的目光,注視著那人捧著王冠走向自己。

走到了。

並且說——

“陛下,您的子民都將沐浴在你的光輝下,守候您成就無人可及的一番偉業。”

“……”

法老沉默了片刻,也開口,但說的卻是:“你為我戴上這王冠吧。觸碰聖物的罪行,我自會寬恕你。”

代表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雙冠是皇室封禁的聖物,不允許被法老之外的任何人觸碰,除非得到寬恕,違者必然會被判決死刑。

現在法老就提前寬恕了大祭司的觸碰之罪,給了他為自己佩戴王冠的榮幸,可謂是光榮之至。

換作彆人聽到這話,指不定已經感激涕零地跪下,感謝法老的恩賜了,自然不會有拒絕之意。

法老自己也是這樣想的。

想著塔希爾拒絕了他的示愛,總不可能連作為摯友,為他加冕都不願意……

結果還是這樣。

在法老錯愕的目光中,同是一身華飾的金發大祭司微微搖頭。

他後退半步,躬身,將擺盤高舉過自己頭頂。

泛著奢華光芒的王冠就在法老的眼前閃爍,天下有多少人無法抗拒這驚豔的光華,可在年輕的法老這裡,它卻比不上已然垂首下去的大祭司半分。

法老定定地注視他,直看到垂在大祭司耳邊的藍寶石發飾不再搖晃,方才抬手,將王冠取到手中。

在神明的注視下,王佩戴上黃金鑄就的紅白蛇冠。

身後的披風幡然揚起,統率人間的法老王於他的王座落座。

高大的身軀,冷峻的儀容,與太陽同輝的黃金瞳,尊貴不容置喙的氣勢,儘顯出他是萬王之王的身份。

手中還空蕩著,重新直起身的大祭司又要向他獻上王的權杖。

隻有這一次。

法老王的金瞳看得清晰,大祭司不允許彆人動手,也沒有讓他親自伸手拿取。

大祭司親自將那沉重的彎鉤權杖與連枷舉起,小心而不失恭敬地轉交給尊敬的王。

他的動作比方才敬奉王冠時還要緩慢,所幸法老王並沒有催促他。

權杖表麵似乎還殘留著一點溫度。

而他們在這場儀式上的唯一接觸,就隻有這微不足道的一點了。

法老王穿戴完全,以最完美的身姿走出神殿,出現在萬民的視野之中。

“王——偉大的法老!”

“拉神在上!護佑法老與埃及光芒永存!”

歡呼聲、慶賀聲都在他的腳下。

昔日俯視或平視的人都在他的腳下。

璀璨的陽光投下,讓新晉的法老王沐浴其中。

凡人無法發現,他在這一刻周身都縈繞上閃爍的光點,太陽神的神力通過儀式降下,讓這位年輕的法老正式脫離凡身,成為太陽神之子。

掌握世間最高的權勢,得到神的認可脫胎換骨,這兩者都足以讓再理性的人飄飄然。

法老拉美西斯也有類似於此的感覺,可因為還有彆的事情掛懷緣故,他非但沒有沉浸太深,反而心情始終壓抑。

“嘎——”

盤旋在天空中的神鷹發出一聲刺耳的尖鳴,隻有拉美西斯聽見了。

如夢初醒。

突然間,站在神殿最高處平台俯視眾生的王猛地回身,金眸中不禁顯露的一絲慌亂還未消去。

他想要在身後的某一處尋找那道熟悉得刻骨銘心的身影。

可是,不知為何。

眼中空無一物。

他沒能找到。

……

自那以後,法老王與大祭司就再也沒有私下見過麵。

法老王自己都未曾預料到,後續發展還能比那一天更冷凝,更尷尬,簡直到了很難再挽回的地步。

起初是因為繁忙,紛繁交雜的大小事務都要交由剛剛登基的法老處理,縱使他再天賦異稟,也沒法從一下子積壓上來的公務中脫身,與莫名就開始冷戰的“摯友”重歸於好。

更何況如今也不似當年,登上王座之後,拉美西斯便無法再像還是王子時那般自由。

他不可能趁著夜色,悄悄地跑到神廟裡去找人了。

公務再多也有處理完的時候,然而就當法老王能夠窺見一點喘過氣的光明時,又一大難題向他湧來。

也沒有彆的。

就是關於他這位新王的婚事問題。

法老拉美西斯已經二十六歲,放在這個年代,他的絕大部分同齡人可能早在十年前就有了孩子。

堂堂法老王,後宮竟然空空蕩蕩,沒有半分妻妾的影子,若還要再拖,何時才能夠誕下皇嗣。

法老的母妃前不久逝世,底下的大臣不敢直接逼迫他成婚,便拐著彎,想方設法勸他廣納美人兒。

就算王眼高於頂,挑不中樂意迎娶為王妃的女子,也可以先挑幾名出身不高卻貌美如花的女子陪伴在身邊取樂。

對此,被煩得暴躁的法老王隻冷冰冰地丟下一句話:“這世上哪裡還有稱得上貌美如花的女子。”

大臣們:“…………”

簡直無言以對。

他們大概能想到原因。

本朝就有一個不是女子卻比女子更清麗絕美的大祭司在,誰見了他之後,還能對彆的所謂美人兒看得上眼?

彆說法老,就連他們也……

不對!

問題就在這裡。

當下就有人義憤填膺地表示,首席大祭司塔希爾果然是擾亂朝廷、甚至妨礙王朝延續的一大罪人。

法老因為見慣了他,對凡俗女子的美貌毫無興趣。要他是女子還說,可偏偏是個男人。

而這大祭司不過是生了一副高潔的皮囊,內裡卻汙垢不堪,滿心權欲。

他的行事越發肆無忌憚了,手伸到法老能夠看見的朝堂,翻弄言語。最近還擅借神諭之名,不由分說地給朝中的數位大人定罪,收繳他們的家產,將他們驅逐出首都——

多麼罪大惡極!

僥幸沒被盯上的臣子們人心惶惶,生怕此人再多留一陣,所有人都得被他抓到把柄,一舉趕下台,紛紛拿出吃奶的力氣尋找他作惡的罪證,呈上來獻給唯一阻止他的法老。

這些人是真的很努力。

但出乎意外,能找到的“罪證”居然沒有多少。就算勉強找到了,也都不足以證明其確實有不臣之心。

法老翻了無數這些東西,能夠看出心煩意亂,卻也意想不到地沒有要發作,質問大祭司的意思。

這兩人隻會在每年都要舉辦的慶典儀式上見麵。

要麼隔著一條聖河,一人在岸上,一人隨著聖船漂流向前方,岸上之人隻能依稀看到一閃而逝的金色。

要麼明明距離很近,幾乎算是站在一起,可一人昂首在前,一人垂首在後,必須站在前麵的人唯有用眼角餘光不著痕跡地觀望,但這也看不見什麼。

他甚至連他的身影是否越加單薄,麵色是否越加慘白都看不清。

法老王偶爾會想,造成這樣的結果,也有他自己的原因在。

他不甘於兩人這般冷漠的生疏,可對方當初的態度就像一根刺,始終紮在他心頭,每當想起就隱隱作痛。

所以,放不下麵子,總是想著等對方想通之後先示弱——好吧,對方不是會示弱的人,那就等他想通,調整好心態,再主動去……

拖著拖著,就拖去了一年,兩年。

拖到第三年,法老拉美西斯二十八歲的時候。

“陛下!我等找到了大祭司塔希爾叛國的切實證據!還請您一觀,然後降罪於他!”

他等來了絕沒有想到的東西。

送到麵前的“證據”寫著,現首席大祭司塔希爾,與外族人勾結,幫助本是奴隸的那群外族人逃離埃及。

這之中牽涉到的人不止是大祭司。

還有一個人的名字同在上麵,法老不用看都知道是誰的名字。因為這件事,他雖然不知詳情,卻知道義兄摩西離去之事。

摩西在臨行前,曾與他告彆。

告彆之時欲言又止,最後也隻說:“拉美西斯,你知不知道……”

當時的法老疑惑:“知道什麼?”

“啊啊,看來是不知道……”

最後入耳的,是白發聖人的一聲歎息。

“可能等你知道的時候已經晚了,但是,答應我,拉美西斯。”

“隻有你,一定要相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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