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1 / 2)

王與神官[綜] 路人小透明 14539 字 10個月前

第46章

在鼓起勇氣這麼做之前, 拉美西斯曾構想過塔希爾的反應。

他會吃驚嗎?因為做了二十年“摯友”的人忽然撕扯掉這張麵具,對他做了相當過分的事情。

他會生氣嗎?因為這麼做了就等同於,以往“摯友”情誼的表現都隻是借著朋友名頭的幌子, 實則是無法控製的想要更進一步索取的貪戀。

震驚?憤怒?還有彆的什麼可能?

就算拉美西斯並不會後悔自己突然的衝動, 他忍耐了實在太久了, 早已不願再偽裝下去。

可心中還是免不了會有些忐忑的。

在親吻金發青年時,他想,塔希爾不管是生氣還是惱怒,都是正常的。他既然這麼選擇,就要做好直麵挫折的準備。

也許要被憤怒地詰問……不對, 肯定會被質問的吧?

一想到可能會看到近在咫尺的藍眼睛裡會染上豔麗的、一如火焰般的顏色, 拉美西斯一邊稍稍地感到難過, 一邊卻又不禁先為這份想象沉醉。

許是因為心上人給人的感覺越發隻剩下不近人情了, 他喜歡他唯獨會在自己麵前露出情緒波動的模樣。

所以, 就跟得到了最大的鼓舞似的, 行事越發肆無忌憚。

“……”

結果居然出奇地安靜。

直等到法老快要忘乎所以地把手伸進大祭司輕薄的長袍下, 接著想做已經過線了的事情時,這個同樣早已過度的吻才算是結束。

是塔希爾單方麵讓這一切停止了下來,並用隻有他能做到的方式,讓拉美西斯強行冷靜下來。

也並非多困難。

所用的隻是一道和往常沒有半分區彆的眼神而已。

拉美西斯感到好不容易得到的溫暖猝然間離他而去, 沒能從中尋找到一絲遲疑。

然後他難掩詫異地抬首,就對上了那道比月光亮不了多少的淺淡目光。

之前的設想全都錯了, 沒有一個猜準。

塔希爾的反應——就是幾乎沒有任何反應。

金發青年被他這般強勢地對待, 卻像是無動於衷一般, 至始至終都沒有發出神情。

大祭司仿佛自帶了一層柔光的美麗麵龐上,同樣沒有拉美西斯想象中的那些表情。

不曾驚訝,不曾憤怒,更不可能出現一絲羞意。

他的回應太平淡了,就仿佛剛才發生的隻是比修眉大不了多少的小事。

拉美西斯期待那雙眼裡出現難以平息的波蕩,可實際上,他一眼看見的仍是那片冰藍色的湖泊,隻見其靜謐,卻始終無法見底。

而且,或許是錯覺。

法老能夠確定塔希爾的視線的確在看向自己,但卻不知為何,竟有種他並沒有看到自己的錯覺。

這個“錯覺”帶給他的不安,遠遠超過了塔希爾的實際反應過於平淡帶來的疑惑和失落,已占據了心頭最大部分的位置。

“……塔希爾!”

拉美西斯在不安下再度抓住金發大祭司還未收回的右手手腕,他有種預感,自己必須義無反顧地問出這個問題,不然一定會後悔終生:

“你告訴我,你——你,是怎麼想的?”

“你知道嗎?你願意接受嗎?今日將要戴在我頭上的兩頂王冠,我在很久之前就想與你分享,不隻是因為你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還因為,我對你的——”

話音到這裡,被迫戛然而止。

拉美西斯被大祭司的食指按住了張開的口。這個舉動令他仿若失去了所有的力氣,隻得怔怔地重新坐了回去。

不願意……接受嗎?

接收到的可能就是這個信號。

他當然不甘,想要追問。

但眼中所見的金發青年回過身,重新拿起了之前放置的眼線簽。

有零星的鉛粉從簽頭掉落,在法老顯露些許迷茫的麵頰灑下了幾許不引人注意的黑色。但為他勾畫眼線的人卻注意到了,細心而溫柔地用自己的指尖將這點細碎的黑粉擦拭。

……就是因此不能明白。

好像能看見,好像又看不見,矛盾之處就在這裡。

正當法老為這總覺得哪裡不對的矛盾感焦慮不已時,他聽到了大抵算得上回應的聲音。

雖然比平常說話的聲音更輕。

“這不是能從你口中說出的話,拉美西斯。”

“為什麼不能說!”

拉美西斯沒想到最先生氣的人會是他自己。

如果能帶起點情緒就還好,可這話音太冷靜了,竟就這樣否定了他完全真摯的感情。

法老無法接受。

他幾乎要起身,再將麵前這個殘忍的祭司揉進自己懷中,告訴他自己到底有多認真,還要告訴他從多早的時候起他們的友誼就已變質——

“確定要做這一個選擇嗎。”

“什麼?”

後來的聲音距離他更近,是在拉美西斯的耳邊,宛如最隱秘的呢喃般,更輕地響起。

“陛下,你的人生不應該有任何汙點。”

塔希爾看上去隻是在專注地為法老陛下整理儀容,隻有法老本人才知曉,他們還進行著這樣隱晦的低語。

“汙點?”法老聽了,無法克製地更加生氣,氣到用上了王的自稱:“難道隻是愛上一個人,就要被稱作汙點麼?

“餘是法老,人間之王。餘想做什麼都沒有‘不可以’的,這之中,當然也包括了……”

“——不可以。陛下,您的光芒不容摻瑕,我必定會堅守您的尊貴,您無需多言。”

竟說到這般冷漠決絕的地步。

拉美西斯的心一下子冷卻了,不止如此,還在這一瞬間變得冰涼。

他不敢相信,前一刻還與自己這般親昵的心上人與自己的實際距離遠遠超過想象,難道他們真的隻能停留在“摯友”這兩個字上麵?

現在或許連“摯友”都不能保持了。

前後的巨大反差讓世上最尊貴的人僵坐在原地。

他本該再憤怒地追問,可這時候,卻因為即將失去這個人的巨大失落,讓他一個字都無法說出。

——未來後悔得無以複加的事,應該就是這個了。

拉美西斯在很長的時間內都沒能意識到,他從很久之前開始,就忽略了相當多的細節。

一部分是至始至終都沒能注意到,一部分是本來注意到了,卻由於被他以為更重要的事情搶先或是打斷,更或者乾脆是被塔希爾一筆帶過,他就忘乎所以地忽略了過去。

他忽略了幾年前來勢洶洶卻又消失得乾淨的詛咒,忽略了塔希爾近些年的所作所為是否帶有彆的含義,忽略了這二十年中總是被掩飾的種種……

忽略得最徹底的是,在他沉浸在不敢置信的失落中時,正在他臉上描摹的那雙手再落下,竟比此前的任何時刻都要輕柔。

拉美西斯忽略了很多事的主要原因,免不得有塔希爾的刻意而為。

就像法老不會想到早已在身邊埋下的伏筆那樣,塔希爾同樣不會將某些事情主動提起。

他從來沒有說出過某個詞,從來沒有承認過某個事實。

他不去問拉美西斯什麼時候、為什麼會對自己產生這樣的感情,更連勸說拉美西斯放棄的過程和理由都直接省略了。

或許是因為他心中清楚,拉美西斯能想到的那些理由都不是阻止他們的真正理由。

真正的阻礙遠比那些更難以跨越——應該說,根本不可能跨越。

所以他什麼都不說。

大祭司為今日就要登基的王的眼角勾上黑色的眼線,再為他整理劉海倒梳上去後額前散亂的碎發。

法老要向自己的子民展露自己最有威儀的一麵,所以每一個細節都要注意。

誰能想到呢。

二十年前第一次見麵,當初隻有呆毛給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幼稚少年,如今,真的成為了最明亮的太陽。

這是他一直追逐的光。

願意用自己的微薄光芒為這個男人的耀眼奪目添色,願意為他掃清障礙,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也願意為他……

“真想看清啊……陛下,您走向輝煌的模樣。”

“……”

不必說,拉美西斯又被這立場分明的敬稱刺激到了。

年輕的法老還是說不出話。

煩悶和壓抑都隻能在他胸中盤桓堆積,縱使再想要爆發,他也沒法真的衝著塔希爾發火。

很想再問一句“為什麼不可以”。

可是,方才聽到的回答實在是太傷人了。

法老麵上神色晦暗,竟然直到大祭司為他做完所有準備,背過身獨自離去時,都未能再開口。

他心中仍倔強地認為,他們不應該這樣。沒錯,怎麼會猝然間就走到這一步?

想著之後還有機會見麵……還有數不勝數的機會!

法老勉強自己定心,再怎麼也不能讓繼位儀式搞砸。在儀式上,他和塔希爾就能再見麵。

可是。

他還是沒想到。

新王登基的那個白日,天空中飄散的儘是五彩繽紛的花雨。

盧克索神殿深處,太陽神巨大的神像前,屬於法老的王座便放置在那裡。

捧著飾品托盤的宮人們低垂著頭,環繞在冷淡的麵色仍不掩起英武的年輕法老身邊。

他們為他穿戴鑲嵌了瑪瑙與綠鬆石的黃金手鐲與臂環,麵料精致的腰布纏繞上精乾的腰間,同樣在表麵係上鑲嵌寶石與金銀的腰帶。

他們再為他披上覆蓋雙肩與胸前的雪白披肩,披肩的後側遮擋了身體的後背,尾綴同樣懸掛著閃閃發亮的金飾。

待到在披肩前掛上墜有黃金安卡的胸飾,最後的步驟,便隻剩下為年輕的法老獻上王冠,交予他代表無上權利的權杖。

這一步,卑微的宮人沒有資格代勞。

為法老獻上王冠與權杖的重任,交給了同樣年輕的首席大祭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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