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件事毫不留情地做完,便會揚起披風,冰冷地重新返回。
對此,不要抱有會出現半分意外的僥幸……
“——蠢貨!!!”
聽。
這是多麼有氣勢的一聲怒喝,將自己對所針對之人的嫌惡與唾棄儘顯無遺。
除了不是從法老王口中說出來的以外,沒有任何問題……
問題大概就在這裡了!
法老王(表情陰沉且怪異):“…………”
剛畫在千年石磚表麵的魔法陣如獲生命,陡然間釋放出奪目的白光,將漆黑的墓室徹底照亮。
落滿人像與咒文的壁畫受到無形風浪的波及,表層枯裂的乾殼微顫,不由得掉下來了些許邊角。
無以倫比尊貴之身,終於在此刻現於人間。
以從者身份現世,法老王展露於人前的身姿,同樣屬於自己狀態最鼎盛的那段時期。
看上去大抵二十五六歲,白色披肩下的身軀挺拔而強健有力,這個俊美非凡的男人褐發下的耳飾也在微晃,看向前方的金瞳中,燃起的卻是冰冷刺骨的怒火。
王連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在站定的下一刻,便欲將太陽的烈焰降下。
然而,他居然晚了一步。
——被一聲“蠢貨!”罵得一愣的人,居然是尊貴的法老王!
大概是因為實在是太猝不及防了。
召喚王中之王的“禦主”是一個過於平凡的中年人,如果不是身上纏繞著凡人看不見的黑氣,放在人群裡也是泯然眾人,根本入不得法老的眼。
這個其貌不揚的中年人,甚至連魔術師都算不上,隻是勉強有幾條魔術回路。
讓他一舉成為“魔術師”,還能創造奇跡召喚出在英靈中也是頂級強者的法老王的主要原因,便是——
“這是什麼表情!你以為我很想看到你這個蠢貨小鬼嗎!媽的,怎麼回事,時間不是算好了的沒錯嗎?!”
“……”
誰能想到,法老王一經降臨,就被本來要燒成灰的“普通人”撲頭蓋臉罵了一通。
這對他而言絕對是一個新奇的體驗——但肯定不會高興就是了。
奧茲曼迪亞斯當然不會傻愣著讓這無光之人罵完。
他愣那一下,不止是因為被罵,還因為從這平常看不入眼的人類身上看到了極其——眼熟的東西。
不。
他不曾見過。
感到熟悉的是“氣息”,從記憶的最深處,那個本該遺忘的地方一下子湧上心頭。
仿若自以為最堅不可摧的護甲忽然破碎了,將封閉在其中的五味具雜儘數傾漏出來,不經允許,便刹那將他腐蝕。
其中最強烈的就是似曾相識的鈍痛了,全部集中在胸口之下。
奧茲曼迪亞斯的手不由自主按到了最為疼痛的那處,麵上顯露出幾分陰翳。
“……回答餘,你是誰!”
他忍住這鑽心的痛楚,用陰翳不減的目光審視麵前之人。
因為成為了英靈,本身就是神的化身的法老王擁有還是凡人時無法比擬的能力。
一眼看出了人類身周環繞的濃密黑線,也看出了這個人類隻是□□控,在與他對話的意識另有其人……
這個“人”是誰?
為什麼會感到“熟悉”,肋骨之下猶如遭到重擊,鈍痛還憋悶不已。
而且,最重要的。
“那邊……是什麼?”
遭受到的那幾聲侮辱進了耳中,卻仿若未聞。
法老王再度愣住,隻是因為,他慢了一步發現,還有更“熟悉”的氣息就在身側不遠處。
這個地方是他知道的,就是當初留下的地下神殿的中心墓室。
墓室的大致布置還跟當年一樣,幾乎沒有變動——除卻他的棺木換了個位置,疑似被人故意放到了最邊上的牆邊去。
不對。
還有一個變化。
愣怔的法老王緩緩轉身,看向了絕不該被忽略的那方。
這裡多了一尊棺木。
比他為自己和另一個人準備的黃金棺要新,但也隻是沉寂了三千年和兩千年的區彆,黃金的色澤被灰塵覆蓋。
無視了周圍的所有,奧茲曼迪亞斯走了過去。
他的腳步落在數千年不曾有人踏足的石磚上,每一步都讓萬千塵土蕩起。
而這每一步,都像是將這數千年的時光小心翼翼地分解開,再艱難地跨越。
走到了快要抵達的位置,可僅有這點距離,在大地上無所不能的法老王居然遲疑了。
黃金棺的棺蓋敞開著,從他現在的角度,能夠看見從棺壁邊緣露出的一抹白色。
不敢置信。
隻覺得自己還在夢中。
當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要去觸碰那隻有在夢中才能得見的虛幻之影時……
“砰!”
差點被夾到手的法老王:“??!”
不等他看清,棺蓋如從天降,啪地把原本敞開的空間遮蔽。好了不用說,這就是在針對他!
“看個屁啊,該看的時候不看,人都死了兩千年了!”
方才罵了他一頓的“人”此時又在毫不客氣地開口,讓法老王再轉過頭來。
這一次,他臉上顯露的表情就不隻是憤怒了。
“餘認出你了。”
是仿若融彙了萬千道電閃雷鳴的恐怖。
“這股邪惡的氣息,你是曾在他手中出現過的蛇杖。”
塵封的記憶徹底複蘇,曾被忽略的某個細節,在此一刻浮出水麵。
不止是驚雷在怒吼,燃燒到極致的太陽之光也在醞釀。
法老王在忍耐。
即使想要在這一瞬間降下雷霆之怒,可理智到底還未褪去。
他在極短的時間內轉過千萬條思緒,其中便想到了,他會出現在這裡,顯然是這蛇杖所為。
蛇杖的力量比曾經還是青年的他所見時強大了不止百倍,顯然這數千年的時間,它一直存在。
他當初沒能找到它,可它在此地現身,還與怎麼也沒想到的另一個人——
“你知道什麼,現在,全部,告訴餘!”
理所應當,難以平靜。
沉靜了這般久歲月,心中最痛的傷疤被揭開了,這讓猝然降臨的法老王分外激動,如果不是還想知道迫切想得到的消息,他現在還會再變幻一番麵孔。
結果還是沒想到。
控製著一個路人的蛇杖:“蠢蛋,老子懶得跟你廢話,還想找人就跟本大爺過來!”
奧茲曼迪亞斯:“……不敬之徒,你在跟誰說話?!”
蛇杖:“媽的吵死了為什麼本大爺非要摻和這破事兒(以下省略感**彩豐富的一百個字)……”
奧茲曼迪亞斯:“???”
雖然法老王差點暴跳如雷,可腳步還是順從了極其敏銳的直覺,跟著被蛇杖操縱的人往外走。
當然,氣氛是不會好的。
他們純屬是被逼無奈才會走到一路來。
“禦主”和才召喚出來的“從者”互相看不順眼,幾乎邊走邊在吵架,吵幾句就要打起來,順便在吵架過程中還原事情的來由始末。
“到底是哪個混蛋告訴本大爺這麼乾可以把他複活的!結果全搞砸了,叫出來的殘留意識還不知道現在跑哪兒去……”
“餘再問你一遍,從頭說到尾的那個人,究竟是不是——”
“蠢貨法老,這就是找你的原因了,說吧,你覺得他在哪裡?”
“…………”
又被扣上“蠢貨法老”之名的男人忽然啞然。
他花了兩秒鐘來確認這個情報:
——那個人說的就是他想的那個“他”。
——“他”現在,就在這個世界的某個角落。
那就沒有彆的可說了。
從此刻起,重新來到大地上的法老王自心態上重返年輕,那一刻都不能多等的急切,似乎也飛快地鼓起,連帶著如夢初醒的焦躁一同,恢複了生前還是少年的狀態。
蛇杖前一刻還在喋喋不休(它這個毛病再過兩千年也改不過來),下一刻,它所俯身的人類就被一隻手抓住後衣領,猛地提了起來。
“啥?!你這個沒禮貌的臭小子——”
可法老並沒有理它。
他的心早已經飄遠,失神到一時難以回複的地步。
“塔……希爾。”
也不知道相隔了多久。
這個似顯得陌生的名字,再度回響在了陽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