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敏銳地捕獲到了父親大人的雙標,為了廣大無辜群眾的安危,她果然還是要出言安撫。
隨後,才是不禁捂住嘴笑起來:“確實逛得差不多啦,我覺得,我們可以換一個國家繼續走走了。不過——父親大人!你們渴了嗎?我和蛇杖先生去那邊買點水過來。“
“我不用?等……櫻!”
“哈哈哈~我們先過去啦。”
不由分說,就像是明知道父親大人們會阻止也要當做不知道,紫發少女飛快地向著街頭一邊人群最擁擠的地方小跑過去,跑到稍遠的地方,再回身,對被撇在原地的兩人揮手:
“一會兒再回來——也有可能看到什麼好玩兒的地方,我和蛇杖先生再逛一逛,晚點自己回酒店。父親大人們也自己隨便逛逛吧,晚點見~”
這孩子,完全就是打定主意要跟蛇杖單獨行動,就算沒有遇到好玩兒的地方好玩兒的事情,她也絕對會晚歸。
蛇杖繞在少女的胳膊上,在普通人看不見的地方抬起頭,向後方投來了一個看破一切所以鄙夷的眼神。
塔希爾:“……”
奧茲曼迪亞斯:“……”
同樣的情景,在這趟旅行中還是出現過無數次。
櫻明顯是故意的。這一點,無論是塔希爾還是奧茲曼迪亞斯都發現了。
他們一家三口外加一條蛇,每到一個地方,隻有前半截時間是集體行動。
到了看完了一個景點出來,可以再用富裕的空閒時間去做點什麼的時候,櫻就會表示,啊,突然看到了這邊/那邊好像有很有意思的東西。
——我和蛇杖先生過去看看,父親大人們不用管我,你們自己去逛吧!
每次她都這麼說,每次她一去就不複返,直到晚上才會和蛇杖一起回來。
表麵上看沒有任何破綻,因為問她單獨行動時都去了哪裡做了什麼,櫻都對答如流,麵上毫無異樣之色。
可是,都是在一起生活了這麼久的家人了,父親們怎麼可能猜不出櫻暗藏的心思。
還能是為什麼,分明就是故意跑得遠遠的,把這一天剩餘下來的充足空閒,全都——
“……”
“……”
大概就是這樣。
人流量稍微有所減少的異國街頭,明明是旅行主體的少女帶走了會礙事又聒噪的蛇,剩下的便隻有兩個人。
法老王和大祭司前不久才結束了關於稱呼問題的對話,王的心裡還在耿耿於懷,沒想到這麼快,就變成了隻有他們兩人,再沒有彆人打擾的獨處。
當塔希爾時隔頗久終於稍稍側目,看向不知怎麼半晌都沒說話的男人時,卻發現,對方一直都在看他。
王將隻是為了配合愛人才戴上的墨鏡往上托起了一點,露出最不應該被擋住的金目。
他注視著他的眼神,似乎格外認真,並不是隨意看來的一眼。
“……怎麼了?”
大祭司的心被這不一樣的視線看得產生了些微的顫動,他將之歸結為“不習慣”。
畢竟有相當長的時間沒有這般清楚地看見男人的臉。不止是這個十年,在這之前,還有更加難以想象的千年時光。
褐發金眸的王如今仍是他們生前分彆時的青年模樣,也就是他停滯在塔希爾記憶中最後的樣子。
他不能告訴拉美西斯,自己有多少次在越來越模糊的印象裡反複描摹這張俊美的麵龐。
他不能告訴拉美西斯,正因如此,在清晰的輪廓撲麵而來時,他早已潰散的心臟每一次都會因麵前這個男人的目光而顫動,近乎不願意再移開自己快要變得癡迷的視線。
當然不能告訴他——這會讓那個男人再不知距離地得意起來。
塔希爾願意吸取教訓,糾正自己曾經過於一意孤行、不考慮後果的錯誤,也願意在此基礎上增加幾分坦陳……
可矜持是刻入靈魂深處的本質。
就比如此刻,不管心怎麼動蕩,金發祭司的雙眸仍如不帶波瀾的清澈湖水,隻將法老王的麵孔倒映其中。
“為什麼不說話,隻是看著我?”
他又問。
奧茲曼迪亞斯隔了好一陣,才慢吞吞:“唔。”
王在這一期間的心理活動,隱藏得跟他的愛人一樣好。隻有在這種時候,他們才會不約而同地保有高度的同步。
他也不做解釋,隻在結束了漫長的沉吟後,突然開口:
“隻有我們兩人了啊。”
“嗯。”
“也好。”
“……什麼?”
“不要浪費那孩子的一番心意了。”
奧茲曼迪亞斯無比自然地說出了這番話,同樣的事件發生了這麼多次,他已決定省略那些完全沒必要出現在自己和塔希爾身上的尷尬——沒錯,都已經在一起了,為什麼還不直接說明?
“在櫻麵前不方便做的事情,現在可以放心地做了吧……咳。”
王要讓自己顯得從容而平靜,可不知怎麼,他到了關鍵時刻居然還是在緊張。
塔希爾還在尋思,拉美西斯又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那“奇怪的事情”就徑直在現下發生。
“首先。”奧茲曼迪亞斯的語氣終於沉穩,帶上了最能顯得遊刃有餘的強勢:“手,給我。”
他不征求愛人的意見,就強行——至少在抓上去之前是這樣——抓過了愛人收起的左手,並讓蜷縮起的手指展平,靜躺在他自己的手掌中心。
由於兩人都換了現代服飾,一黑一白的休閒裝,袖子全都擋不住交錯在一起的手。
在魔術起效之前,過路人悄悄投以視線,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這兩個巨型發光體相疊著的雙手。
哇——天呐!
大帥哥大美人組合 同款墨鏡 同款情侶裝 十指相扣的多重暴擊!
光芒頓時爆發,亮度激翻一千倍。
可能還遠遠不止,這是彗星轟擊地球才能爆發出的驚天光芒吧!
每一個看到這一幕的凡人的眼睛都被閃瞎了,紛紛捂住眼睛幾欲暈倒。
塔希爾:“……”
王這麼不由分說地抓著他的手不放,他——當然不會羞澀,頂多有一點無言,為明明都這麼大年紀了的王像小孩子一樣的幼稚。
但幼稚也沒辦法。
身為王身邊的大祭司,包容王時而發作的幼稚,也在他的職責範圍之中。
就算是……把曾經本應該做的本分工作,推延到現在來做。
“給你了,然後呢?”
塔希爾果真不慌不亂,反而將手下的力道收緊,真正地與男人有力的手掌相握,讓熾熱與冰冷的掌心貼得更近。
奧茲曼迪亞斯的雙眼頓時變得更亮,壓抑不住的笑意從他眼中浮現,也顯露在展顏的麵上。
王很高興。
到此刻為止,終於算是身心皆輕,陰雲徹底散開,露出之前被遮擋住的朗朗晴空:“當然是繼續閒逛了。櫻自己去玩了,我們正好可以慢慢悠悠地到處看一看,瞧一瞧有沒有什麼想玩的,想吃的。”
“啊。”塔希爾微微蹙眉:“我們可都不是小孩子了,拉美西斯。”
在大祭司大人看來,在人多的街道上邊走邊逛邊吃,是小孩子才有的特權。他雖然沒這麼乾過,但以前在街上,看到過便這般歡笑享受過的孩童。
“這跟年齡沒有什麼關係。”奧茲曼迪亞斯不讚同,而且有理有據。
“我們以前不也會在一起逛街麼?唔……雖然有點勉強,但在我看來那就是逛街,再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約會’。”
法老王洋洋得意:“跟心愛的人手牽手‘約會’,不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嗎!”
塔希爾:“…………”
很正常嗎。
聽上去是這樣。
但總覺得有哪裡很奇怪,譬如加入了法老王式強詞奪理……
真奇怪,明明知道這一點,最是理智冷靜的大祭司大人,卻像是也被傳染了一樣。
“那麼,接下來要去‘約會’嗎。”
“當然了!”
“好吧。”
塔希爾說著,再不動聲色地將手捏緊了一點。
“前麵人很多,不抓緊可能會比較麻煩。”他說,目光順勢收回,仿若無事地望向了前方,也不管身側的男人是不是眼睛鋥亮地一下子望過來。
“…………”
“握緊了吧,已經。”
“嗯,那就——”
真的握得很緊,這兩隻貼合的手頭一次在毫無遮擋的地方緊密重疊,再不顧世俗或命運的諷刺目光。
“塔希爾,想去哪裡?”
“沒有想好,你呢,拉美西斯?”
“嗯,說來慚愧,我也沒有頭緒。不過無所謂,隻要你在我身邊,即使是隨便走走也沒關係。”
真巧。
雖然沒有直接說出來,但王身旁的人也是這麼想的。
真是晚了夠久的……
這場姍姍來遲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