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文盛安為首的中間派當朝倒戈,景元帝的意思又表現得如此明顯,繼文盛安之後,百官上表,請立中宮。
文盛安奉命擬寫冊立詔書,景元帝親自蓋上璽印。
當立後詔書送到郡君府時,霍翎正在給靖國公夫人準備禮物。
不管兩家以前有沒有交情,但靖國公世子親自登了門,她也需要有所表示,告訴靖國公府:她承了他們的情。
剛收拾出幾匹合適的料子,就見無墨匆匆跑了過來:“小姐,宮裡來人了,瞧著陣仗極大。”
今日是大朝會,宮裡這時候來人,已經不做他想。
霍翎命人將這幾匹料子送去靖國公府,就帶著無墨匆匆去了廳堂。
廳堂裡,李滿和崔弘益已在候著了。
兩人原就是與霍翎相熟的,以往見麵,笑容裡都透出十足的親熱勁。這一回見麵,除了親熱外,還添了幾分恭謹。
這是霍翎第三次見到聖旨。
從冊封郡君的聖旨,再到入京前天子賞賜府邸的聖旨,最後,是這一道冊立皇後的聖旨。
她的人生,在短短一年內,因這三道聖旨,實現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華麗的讚美,莊嚴的宣告,那卷《洛神賦》代表著帝王的迎娶之意,而這道昭告天下的聖旨,代表著的,是她即將成為大燕的皇後。
即使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當霍翎真的握住了這道聖旨,她還是難掩激動。
從此刻起,她終於能親眼領略皇權之上的風景。
“恭喜皇後娘娘。”
李滿第一個出聲賀喜。
崔弘益也連忙跟上:“今兒大朝會上,百官上表請立皇後的場麵不知道有多壯觀,可見娘娘成為皇後是眾望所歸。”
霍翎也忍不住露出笑容,詢問他們立後的章程。
李滿對這個乾兒子還是很夠意思的,朝崔弘益使了個眼色,讓崔弘益好好為霍翎介紹一番。
崔弘益心下一喜,認真介紹道:“冊後大典要祭祀天地先祖,需由欽天監算出吉日吉時,再由禮部製定章程,內務府那邊也需修葺鳳儀宮、為陛下準備聘禮。”
霍翎聽了一會兒,就心中有數了。
立後的流程十分繁瑣莊重,三媒六聘都要走一遍,不過真正需要她參與
進去的並不多。有什麼事情宮裡都會派人過來。
送走李滿和崔弘益霍翎握著聖旨又重新看了一遍視線落在右下角的朱紅色璽印上。
“小姐。”無墨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霍翎抬頭卻見無墨身後還站著一人。
白龍魚服正是景元帝。
“陛下?”霍翎詫異快步走到景元帝麵前“陛下怎麼出宮了?”
景元帝握住霍翎的手:“有些時日沒見你了。朕之前不是答應你要陪你去大相國寺還願嗎正好今日有空。”
霍翎笑道:“我還以為陛下忘記了。”
景元帝道:“朕答應了就不會忘。馬車已在外邊候著了我們走吧。”
霍翎將聖旨轉交給無墨讓無墨趕緊拿去放好。
“陛下我真高興。”她這麼說著歡喜幾乎要從眼角眉梢流淌出來“您高興嗎?”
景元帝被霍翎這股喜悅所感染神情也愈發柔和:“高興。”
他問道:“方才怎麼一直在看聖旨。”
霍翎道:“崔內侍和我說今兒大朝會上百官上表請立中宮我在想那副場麵有多壯觀。”
景元帝笑了一下道:“冊後大典那天百官朝拜皇後的場麵會更壯觀。”
霍翎設想了一番那副場景笑得更開心了說起另一個自己很關心的話題:“陛下我想讓我家裡人進京觀禮。”
方氏和霍澤可以隨時進京但霍世鳴有官職在身又是駐守一方的邊境武將無詔不可輕離。
想讓霍世鳴進京觀禮還是得由景元帝親自下旨。
***
與此同時柳國公府一片死寂。
書房裡端王、端王妃、柳國公、柳國公世子相對而坐。
幾人的心裡都是五味雜陳。
終究還是沒能阻止陛下立後。
而失敗的苦果他們必須咽下。
柳國公久經官場是幾人裡恢複得最快的一個。他抬手輕敲桌麵吸引了餘下三人的注意力。
“我們之前做的事情太多了已經犯了陛下忌諱。”
在端王一係高歌猛進之時就連柳國公也被權力蒙蔽了眼睛一心發展壯大手頭的勢力。
但當他們開
始受挫,高歌猛進的勢頭戛然而止後,柳國公的理智終於壓住了對權力的追逐渴望。
柳國公看向端王:“燕西那邊,除了周嘉慕,王爺安排的其他人手都撤出來吧。”
那是端王忙活了大半年才安插進去的人手,但這會兒,端王沒有一絲心疼,果斷應好。
“周嘉慕不用動嗎?”端王再次確定。
柳國公搖頭:“不用。”
“周嘉慕雖是我們的人,但他這些年立下的軍功都是實打實的。隻要我們把其他人都撤走,應該可以保住周嘉慕的位置。”
行唐關主將這個位置實在太重要了,隻要能保下來,就算它已經變成了一張明牌,也沒關係。
隨後,柳國公又看向麵容憔悴的端王妃,似勸慰,似警告。
“阿喬,以後除非必要,彆讓淵晚那孩子回端王府了。他待在王府的時間太多了些。”
端王妃唇角發苦,卻也隻能應是。
柳國公繼續道:“還有,淵晚在宮裡,一定要對皇後畢恭畢敬,不能有半分失禮。你明白了嗎。”
端王妃咬緊牙關,再次擠出一聲“好”:“要是霍氏女……”
在柳國公的凝視下,端王妃默默改口:“要是皇後對淵晚動手……”
柳國公擺擺手:“我倒是希望她對淵晚下手。”
“之前是我們小瞧了她。一個能在這麼短時間內,就讓陛下封她為後的女人,不會做出這種自掘墳墓的事情。”
柳國公世子有些不甘心:“那我們接下來真的什麼都不做嗎?”
在整件事情裡,柳國公最不滿意的就是這個長子。
瞧著長子到現在都沒能放下心裡那點成見,柳國公語氣頓時加重。
“立後一事,就是陛下對我們的敲打。”
“記住,一動不如一靜,接下來我們必須蟄伏一段時間,適當犧牲一部分利益,減輕陛下對我們的成見。”
柳國公世子聽他爹那意思,好像不隻是要撤走燕西的人手:“我們還要做什麼。”
柳國公歎了一聲:“過幾天,兵部右侍郎會自請外放。”
誰都知道,兵部右侍郎是在為端王和柳國公府衝鋒陷陣。
如今兵部右侍郎請求外放,既削弱了柳國公在朝中的威望,
也削弱了柳國公在兵部的力量。
“要是陛下還覺得不夠……”
柳國公看向柳國公世子:“你娘的身體一直不大舒坦,讓你兩個弟弟上書侍疾吧。”
柳國公世子一驚:“這……這至於嗎?”
柳國公平靜道:“無妨,你兩個弟弟的職務本就不高,不會讓我們傷筋動骨。”
這種行為,更多的,還是在向景元帝表明態度。
該斷尾保全時,就不能當斷不斷。
隻要他和端王一直在朝堂上,隻要季淵晚一直被養在皇宮裡,隻要陛下始終沒有生出親子……
日後之事,誰又能說得準呢。
事情商談到這裡就差不多了,端王起身告辭,詢問的目光落在端王妃身上。
端王妃麵無表情:“我想在柳國公府住幾天,王爺自己回王府吧。”
端王抿了下唇,朝柳國公和柳國公世子打了聲招呼,獨自離去。
端王妃也行一禮,回後院去找柳國公世子夫人。
柳國公看著他們的互動,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經過這段時間的事情,原本還算恩愛的夫妻兩,已經生出了無數隔閡。
柳世子低聲道:“我讓阿喬她娘多勸勸她。他們這麼僵著也不是個事。”
柳國公點頭:“也隻能這樣了。”
柳世子又換了個話題:“今兒中午,何家來人了,是代何泰過來傳話的。爹,你說我們要不要出手救何泰?”
柳國公冷冷盯著柳世子。
想到柳國公方才說的“一動不如一靜”,柳世子尷尬道:“何泰手裡,畢竟有賬本。”
柳國公思索了下,也沒把話說死:“再看看吧,如果有機會,我當然會救。”
“但若是陛下心意已決,那也怪不了我。看在賬本的份上,我會保他兒孫前程。”
***
自景元帝答應要立霍翎為後,霍翎就給霍世鳴去了一封家書。
因信裡沒有急事,這封信是通過官府驛站送回燕西的。
等信送到常樂縣時,已是十日以後。
霍世鳴巡視了一遍軍營,剛回到自己的營帳,就見孫裕成笑著迎上前來,手裡還握著一封包裹得嚴嚴實實的書信。
“將軍,京師那邊
來信了。
霍世鳴喜上眉梢:“來,讓我瞧瞧。
他說著抱怨的話,語氣裡卻滿含親昵:“你說說,這孩子也真是的,去了京師那麼久,隻在一開始給我寫過兩封信報平安,都不知道她在忙些什麼。
孫裕成笑著附和:“孩子都是這樣的,遠行在外,不知道爹娘在家裡有多操心。
“你快看看阿翎都寫了些什麼,她這一去,有三個月了吧。也不知道她和端王殿下的婚事定下來了沒有,怎麼到現在都沒有音訊。
這也正是霍世鳴的心事。
霍世鳴撩開帳篷,進屋坐下,取出信紙。
剛掃了幾眼,霍世鳴的身形頓時僵在原地。
孫裕成也跟著走進帳篷,想要跟霍世鳴討杯茶水喝,剛好瞧見霍世鳴這副丟了魂的模樣。
“阿翎在信上都說了些什麼?
霍世鳴張了張嘴,聲音乾澀:“阿翎跟我說……
“天上掉餡餅了……
孫裕成:“啊?
霍世鳴枯坐在原地,目光呆滯地望著手裡的書信,連孫裕成在旁邊跟他說了什麼都沒聽清。
當初霍翎托他調查景元帝的過往時,他心中就升起了一個荒謬的猜想。
但那個想法實在太難以置信了,霍世鳴沒敢跟任何人提起,甚至沒有向霍翎求證過。
一直到現在,霍翎的信證實了他的猜想,還附帶了一個超乎他想象的巨大驚喜。
他女兒,要成皇後了!?
他,要成國丈了!???
當初何泰能在燕西橫著走,不就是因為他是何皇後的堂兄嗎。
那還隻是堂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