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作勢往前走,顧亭勻抬手攔住了她:“琬雲,她路上遇到賊人挨了一刀,此時正在養傷,人都還是昏迷不醒的,等她醒來再說。”
汪琬雲一怔,立即笑道:“那我便去看看她,我與她不講究那些規矩。”
可顧亭勻的手紋絲未動:“那房間病氣重,嶽父大人叮囑我好生照顧你,你若是染了病氣我也不好交代。”
汪琬雲有些失落,可就在此時,顧亭勻抬手給她整理了下衣領:“回去休息吧,你也累了。”
就這樣一個簡單的小動作,汪琬雲的不快消散了,彎唇一笑:“好,今日你才回來,定然要去拜訪父親,我同你一起。父親一直在念叨你。”
她心中比誰都清楚,顧亭勻就算是對她沒有很深的男女之情,可她容貌上佳,家底又是一等一的雄厚,便是礙於她父親,顧亭勻這一輩子都不能虧待了她。
而顧亭勻瞧見她上揚的唇角,眉頭不易察覺地皺了下,而後很快變成了淡淡的笑,他道:“你要的糕點,還有蓮花燈都在我書房,我帶你去拿。”
汪琬雲有些驚喜,她壓住心底的甜蜜,眸子裡燃氣一束光:“好。”
她伸手想拉住顧亭勻的手,可他走得極快,汪琬雲並未牽住,思及尋常夫妻也很少有恩愛到時時牽手的,且她是高門大戶出來的貴族小姐,得端莊一些,便低頭抿唇一笑,沒想什麼。
等到了顧亭勻的書房,汪琬雲一眼瞧見了桌上的糕點以及蓮花燈,那蓮花燈其實京城也有,隻是做法樣式都不一樣,這南方的蓮花燈更為小巧彆致,她捧起來細細地瞧,心中麵上都是喜悅。
女孩兒聲音都帶著甜意:“夫君,這蓮花燈真是漂亮。”
顧亭勻瞥了她一眼,想起來那一日二人同時被暗算服了藥躺在一起,睜眼看到對方的場景。
他在那一刻真恨不得自己是被人一盅毒藥毒死了,可他非但沒死,還成為了汪大人的傀儡。
如今那狀元與榜眼也皆是笑話他,原本清高無比的顧亭勻,考生中出淤泥而不染的存在,還不是成為了權貴的棋子?
汪琬雲,這三個字便是他恥辱的證明。
可他此時此刻完全沒有辦法拜托這個人,他還要扮出笑顏來對她。
袖子裡的手握成了拳頭,而他卻走過去,輕輕地撫摸了汪琬雲的頭發:“喜歡便好。”
他頓了下,斟酌著又開口:“琬雲,我同你商量一件事,我那童養媳蘭娘是個命苦的人,若沒有她,絕對沒有現在的我,我把她當親人對待,但她是個鄉下女子不像你這般聰慧,她最是一根筋,如今尚未想通這些事情。這段時間先讓她好好養傷,你就莫要去見她了,如此對你對她都好。”
汪琬雲怔怔的沒有說話,顧亭勻便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你是我唯一的正妻,永遠沒有人可以逾越你的位置。”
她這才舒服了,靠在顧亭勻的懷裡:“我都聽你的,雖然說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可當初你答應過我爹,往後隻有我這一個正妻,妾氏隻有蘭娘一個。她一個鄉下女子,既然那般命苦,能來到京城已經是莫大的運氣了,若是她安分守己,往後你半個月去她房裡一次,我倒是不會拈酸吃醋。”
顧亭勻沒有說話,身子有些僵住,但等到汪琬雲抬頭看他之時,他還是微微帶了笑意:“你說的沒錯,她一個鄉下女子,哪裡配得上這京城的繁華。你回去換身衣裳,我們一起去拜訪你父親吧。”
汪琬雲立即回去精心打扮了一番,而顧亭勻折回到蘭娘的屋子,她這會兒才蘇醒,正惶恐地看著丫鬟。
那丫鬟雖然事先得過顧亭勻的囑咐,可仍舊是有些擔憂不知好歹如何照顧蘭娘,還好顧亭勻來了。
他幾步上去,半跪在床邊握住她手:“可還難受了?莫要怕了,此處便是我們在京城的家。蘭娘,大夫已經替你診治過了,沒什麼大礙,好好休養便是。”
床上的人右肩膀處仍舊被血浸透著,她臉色白得如紙,看了顧亭勻一眼便眼淚咕嚕嚕順著臉龐滑落。
醒來第一眼看到陌生的房間,她怕極了,又疼又怕。
蘭娘掙紮要起來,顧亭勻立即摁住她,柔聲勸導:“乖,躺著彆動。”
可她難受得低聲哭道:“你彆走了,勻哥,你彆走……”
這些年,她苦苦撐著,熬著,隻為了讓他過上更好的日子。
甚至她也曾經想過,如果哪一日他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紀,不喜歡她了,她應該怎麼辦?
她想,她可以灑脫地成全他與他心愛的女子。
可真的到了這一日,她卻覺得那無異於拿刀子一寸一寸地割自己的肉。
生死邊緣,她被痛與恐懼淹沒,從未這樣脆弱膽小過,直到窩在顧亭勻的懷裡哭得幾乎要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