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回心思起伏,他當真從未想過家中有這樣的內情。
父親與祖父母都不甚相像,他一度以為是像祖父的那個妾氏,畢竟父親的性情與祖父是最相像的。
可現在想想,許多事似乎也能找到遺跡。
比如父親對祖父非常地好,那孝順幾乎可以說是舍棄了自我,甚至連當初繼承醫館,也並非父親所願,父親比自己的幾個兄弟還要有才情,更想去考科舉,最終卻因為其他人都不願意繼承醫館,父親便站出來繼承了醫館。
後來到父親年老的時候,還時不時地吟詩作賦,暢想著自己還是那個文采斐然的小子。
且這顧大人說,他母親也是知情的……
如此事當真,隻怕陸家那些族親更有理由搶回去醫館,而後陸回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會發生什麼事情。
那些人必定拿陸家醫館當賺錢的工具,再不會為了給人治病而奔忙,到時候那些慕名到陸家醫館看病之人,又如何辦?
甚至,那些人會用黑心藥材去誆騙普通人的銀錢!
銀錢沒了倒是其次,若是病症被耽誤了,人沒了那該讓多少人痛苦啊。
陸回沉吟一番,卻隻是道:“陸某相信,事在人為,不是自己的,的確不能硬搶。若大人無需在下醫治,在下便先行告退了。”
他似乎沒任何懼怕之色,顧亭勻瞥了他一眼,心中倒是意外。
原本他知道,能讓蘭娘看上的男子,必然是有過人之處,可瞧陸回這處變不驚的樣子,遠比他想象得還要堅韌。
顧亭勻道:“那你便退下,本官還要同內人講話,沒時間陪你多說。”
陸回不疾不徐,也莞爾道:“在下也要去接拙荊回家,告辭。”
二人似誰也不肯相讓,陸回轉身離開這屋子,蘭娘正在外頭等著。
她根本不放心,在偏廳壓根沒有碰椅子,便起身出來了,隻是才走到門口便遇見陸回出來了。
蘭娘懸著的一顆心才算落回去,立即扶住陸回胳膊,低聲道:“師……夫君,你可曾遇到什麼麻煩?”
陸回低頭看著她帶著擔憂的眼神,淺淺一笑:“回家吧。”
他牽住她手,二人攜手往外走。
而顧亭勻坐在房中,從窗戶縫隙中瞧見他們牽在一起的手,心中猛地一疼。
那手,從前隻有他牽過。
他牽了十幾年,怎的如今成了這般?
顧亭勻眸色發沉,他喉結滾動,拳頭緊緊地握在了一起。
可越是這樣極力忍著,越是心中難受,他甚至不敢去想,這二人八年來是如何親密的。
想必是日日都在一處,一日三餐,夕陽日出,都有彼此陪伴。
蘭娘會對那人笑吧,她會給那人做荷包,會給那人做好吃的飯食,會操心那人的一切瑣碎。
可他呢?
說起來他與蘭娘,考中之前,他從未對蘭娘有過任何不軌之處,在家也是把她當妹妹一般,他們真正做夫妻的日子,也隻有那短短的一年多。
而其中二人坦誠以待,溫柔繾綣的時候,也隻有在進京之前才有過。
那樣美好,卻那樣短暫,讓他回味一遍又一遍,心痛了不知道多少回。
蘭娘與陸回才走沒幾步,麵前忽然就出現了一個人,正是彰武。
蘭娘自然記得彰武,心中咯噔一下,而彰武卻笑道:“蘭大夫,在下有話想對您說。”
他看了看陸回,蘭娘便道:“有什麼話你直說便可,這是我夫君,無需避諱。”
彰武看著他們二人姿態,一個溫婉一個清俊,若不是他深知蘭娘與顧大人先前的事,作為外人也要由衷感歎一句這二人真是相配,可想到大人這些年受到的苦楚,他心裡不由得為大人感到失望。
見陸回沒有避讓的意思,彰武隻能說道:“大人這些您一直在調查您當初身世的問題,如今,已經查到了您的親生父母是誰。”
蘭娘瞬間睜大眼睛,她自然是想知道自己的親生父母是誰,可一想到顧亭勻很可能用這件事來要挾自己與他回去,心中又覺得難受。
她甚至懷疑,這是不是真的。
正當蘭娘猶疑之時,陸回捏捏她手心:“我同你一起再去找他。”
隻是沒等蘭娘他們去找顧亭勻,阮知府與阮征鴻,以及阮夢知都已經得了信趕了過來,阮知府急切地推開門,見到顧亭勻便問:“蘊之,你說夢覺沒死?她還活著?那她現下在何處?太好了,太好了!”
阮征鴻在旁也是一臉期待,而阮夢知卻看看蘭娘,再看看其他人,心中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
果然,顧亭勻抬眸看向門口,道:“嶽父大人,這位蘭大夫便是蘊之的夫人,您丟了的親生女兒。”
蘭娘震驚到幾乎站不穩,幸好陸回在旁,她才勉強鎮定了下來。
而阮知府回頭看向蘭娘,他是與蘭娘打過照麵的,可竟然從未懷疑過!
阮夢知瞬間叫道:“怎麼可能?她是陸大夫的夫人,怎麼又成了你的夫人?又怎麼可能會是我姐!此人慣會招搖撞騙,定然是騙局!”
阮征鴻立即喝道:“夢知!不可無禮!”
而顧亭勻眼神涼涼地看了阮夢知一眼:“我顧亭勻的夫人,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認得。當初的人牙子已經去世了,但他的堂兄卻還在,且我已與嶽父大人核實過,蘭娘便是當初阮家丟失的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