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委員是個不太愛說話的女孩子,總是紮著馬尾,課間大部分時間也是坐在位置上寫作業,存在感很弱,甚至大部分同學,隻有在聽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才能想起班上確實有這麼一個人。
但是這樣一個人,在全班幾乎都對鹿予安抱著深深的惡意的時候,也依舊堅持不帶任何偏見去看待鹿予安。
而此刻幾乎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顯然也承受不住,腦袋埋在桌子上,整個脊背都在發抖,低聲啜泣。
身邊隻有一個好友在柔聲安慰。
鹿予安還沒來的及說什麼——
他手機電話鈴聲就響起。是鹿望北的電話。
匿名帖子上已經有人爆出了他的身份。涉及到鹿家。集團公關時刻都監控網絡輿論的動向,已經彙報給鹿望北。
鹿予安是不想接電話的,但他很清楚,這件事已經不是他自己的事情,鹿望北確實需要了解事情經過。
然而電話一接通,鹿望北沒有詢問鹿予安哪怕一句,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或者位於輿論中心的鹿予安現在怎麼樣,他隻是冰冷帶著不容拒絕的命令道:“從現在開始,你不要發表任何言論,不要——”
隻是他話還沒有說完,鹿予安就厭惡的掛斷了他的電話。
鹿望北第一次被鹿予安這樣掛斷電話,先是一愣,隨即憤怒衝上了頭,他的臉色陰沉的可怕。
集團公關部的女經理看著鹿望北掛斷電話陰沉的臉色,斟酌用詞小心問道:“鹿總,一般這種輿論事件,如果是真的,那我們就將熱度壓下來,如果是誹謗,那麼我們出示律師函,您看按照哪種方式處理呢?”
但熱度這種東西,能夠壓成功自然好,但是如果壓不下去,反撲反而會更猛烈。如果是誹謗,那就皆大歡喜。
鹿望北眼中帶著厭惡,冷淡的說:“壓熱度。”
他一點也不會懷疑鹿予安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因為鹿予安就是那樣的人。
*
鹿予安回到教室,就看見學習委員猛地推開身邊的人,往外麵跑了出去。不知道身邊的人說了什麼。
鹿予安追了出去,他擔心學習委員會出事。
天台的頂樓,學習委員擦著眼淚。
鹿予安停在幾步後。
學習委員擦乾眼淚:“對不起,是我太沒有用了。”明明她有證明所有的視頻,她竟然還會落荒而逃。
她深吸了一口氣,止住了抽噎說:“我馬上就去和大家說清楚。”她以為鹿予安是讓她將視頻拿出去的,到了這個份上,她也知道拿出視頻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鹿予安卻並有說什麼,甚至沒有提到視頻,琥珀色的眼睛看著他,認真的說:“彆擔心,我會解決。”
學習委員愣愣的看著鹿予安。她想到那一天她孤立無助的時候,少年的眼神似乎也是這樣告訴她—沒有關係,他會解決這一切。
少年轉身離開,她看著少年的背影,才發現少年並沒有想象中那麼高大,校服在少年挺直的脊背上顯得格外空蕩蕩。
她突然意識到,她看過班上所有同學的資料,鹿予安其實是比她小的,和她那個最愛撒嬌的弟弟一樣的年紀。
他應該才是被照顧的一個。
*
鹿予安並不是憑空保證的,他仔細看了匿名帖子的內容,雖然看似證據充分。
但其實很多內容都是自相矛盾,經不起推敲,帖子更多的是煽風點火,烘托情緒,引導言論。通篇對他都是滿滿的惡意,每一句都極儘齷齪的去揣測他。
甚至他和學習委員都不是同時去後山的,怎麼可能有什麼呢?
隻要他拿出證據一一辯駁,匿名貼的內容自然不攻而破。
何況他除了監控視頻外,還留了一手。
現在最關鍵的是找出誰是那個發帖人。那個人知道很多細節,隻有可能是班上的人,才會了解的這麼詳細。
他回到教室,斂眉掃環視上同學一周,將眾人的表情收入眼底。
周圍的人已經竊竊私語。
“原來,學習委員和鹿予安是這樣的關係啊,怪不得鹿予安要打黃老師呢!”
“黃老師也是倒黴,被打了都還顧忌他們的臉麵,我看啊,有些人就是給臉不要臉,分不清好歹。”
學委的同桌努力辯解著:“事情肯定不是這樣的,我看肯定有誤會,那個帖子明顯就是胡說。”
但是她很快就被周圍同學惡意的嘲笑——
“怎麼?你怎麼幫鹿予安說話?你不會和你好朋友一樣喜歡他吧?”
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鹿予安就是那樣的人。
沒有懷疑前後矛盾的匿名貼是否正確。
在他們心中,向來跋扈又孤僻的鹿予安欺負過不少同學,他做出這種事有什麼奇怪的呢。
成績不好,關鍵是人品還不行,他的惡名連外班都知道,他們有時被問起來,都會為和鹿予安同班恥辱。
他出現在後山,難不成還是去做好事的?
在他們看來這個帖子簡直是天降正義,發帖子的人不過是仗義執言。
肖雨西幸災樂禍的說:“蒼天有眼啊。”他翹著椅子,大手一揮在班級群發紅包,慶祝這件喜事。
鹿與寧扯了扯肖雨西的衣角,讓他不要太過分,彎腰懇請著眾人說:“這件事已經過去,大家不要在提起,謝謝大家。”他努力試圖用自己的方式幫助鹿予安平息著風波。
看在鹿與寧的麵子上,大家的竊竊私語總算安靜下來,鹿與寧見狀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他一轉頭就看鹿予安冷著臉走進來,他不自覺後退幾步,嘴裡小聲說:“二哥。”
鹿予安卻視若無睹,他沒有時間關心鹿與寧做什麼。
但是鹿與寧此時委屈求全的樣子,更是讓周圍圍觀的人抱不平——
鹿予安沒有搭理他們,匿名貼中的爆料者雖然可以掩蓋自己的身份,但是清楚太多細節,隻可能是他們班的人。
最後他將目光落在同桌簡承身上。
同桌在中戲份很重的配角,後麵鹿與寧也遇到了類似的事情,簡承也是用網絡上的輿論幫助鹿與寧度過了難關,並且讓傷害鹿與寧的人付出了代價,當然這些全程鹿與寧是不知情的。
他記得沒錯的話,那天他離開監控室後,看到了簡承。
察覺到他的目光,陰鬱的少年抬起頭,朝他挑釁一笑。
“是你?”鹿予安大步停在簡承一步外肯定說:“刪掉帖子。”
原因想都不用想,無非是要替鹿與寧出氣。簡承對鹿與寧偏執的可怕,任何讓鹿與寧不開心的人,都是他的敵人,他簡直像是鹿與寧身邊的一隻沒有道理的瘋狗。
鹿予安隻能將其之歸於鹿與寧身上特殊的魅力。
簡承站了起來,他其實比鹿予安還要高一點,低頭看著鹿予安,眼中全是挑釁,嘴上卻無辜的說道:“你在說什麼啊,我不懂。”
簡承此刻並不後悔,他和媽媽弟弟相依為命,他從來沒有嫌棄過他們是拖累,永遠單純天真的弟弟更是他心底的軟肋,在他們一家最艱難的時候,媽媽丟了工作,弟弟走丟了,大冬天,他冒著寒風到處去找,最後是與寧將弟弟找了回來,弟弟被送回家的時候,身體已經發燒,可以說與寧是弟弟的救命恩人。
在紛飛大雪裡,與寧在回響著聖誕頌歌的街頭牽著弟弟朝他走來的畫麵,是他永生不忘的記憶。
遇到與寧之後,他們家的情況也越變越好,媽媽重新找到工作,弟弟的病情也穩定,而鹿與寧知道他家的情況之後,非但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遠離他,知道他需要給弟弟需要治病,幫助他申請了助學金,前幾天這筆錢到賬,用來支付了弟弟的住院費。
可以說又救了弟弟一次,他欠鹿與寧的實在太多。傷害與寧的鹿予安,就是他最大的敵人。
鹿予安是大家關注的中心,兩人的爭執也已經引起注意。
雖然孤僻的簡承在班上也沒有朋友,但是剛剛鹿予安對鹿與寧的恩將仇報的態度顯然激怒了班上的同學,大部分人還是站在簡承這邊,有幾個男生不滿的圍了過來——
“鹿予安,你彆太過分。”
“鹿予安,你想做什麼——”
他們臉上的厭惡不加掩飾,在他們看來,哪怕帖子是簡承發的,他說的也是實話,沒有任何問題。
然而鹿予安卻無視他們,盯著簡承一字一句說:“你大概誤會了。”
“我並沒有在問你的意見,而是在要求你。”
他聲音頓了頓:“你媽媽現在的工作是在KTV當前台對吧?”
簡承神色大變問道:“你什麼意思?”
鹿予安隻是冷冷說:“就是你以為的意思。”
簡承住的那一塊,和他當初住的是同一個街區,他媽媽工作的那家KTV,是他之前工作過的,如果不是他知道簡承的情況,去幫他媽媽聯係到這份工作,又怎麼會輪到他媽媽呢。
簡承惡狠狠的盯著鹿予安,鹿予安坦然和他對視。最後他咬著牙將帖子刪除掉。
鹿予安也篤定簡承會退縮,不敢拿家人來賭。
源頭帖子已經刪除,但帖子已經被散布出去,簡單的刪除或者壓熱度已經不能解決這件事。
但鹿予安還有其他後手,他看了看時間——
果然,姓黃的已經發帖在網上澄清一切都是誤會。
他當初動手並不是一味莽撞的動手,他其實也給自己留了證據,當時的錄音,和姓黃的有問題的助學金名單。
隻不過鹿正青從來沒有問過他而已。
說來好笑。
姓黃的從來都不敢要求學校處分他,要求處分他的竟然是鹿正青。
黃老師帖子出現的時候,這件事的熱度已經逐步在下降了,本來就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黃老師的解釋,更是給這場事件下了定義——一場玩笑。
雖然班上的同學並不相信,當天的事情是鹿與寧發現,與寧是不會撒謊的,如果真的是玩笑,怎麼會打起來?怎麼會有這樣的玩笑。
幾乎所有人都是這樣覺得的。班級眾人更加厭惡的看向鹿予安。
在他們眼裡,就是鹿家用錢擺平了這件事。
不知道是誰帶頭說了句——
“鹿予安為什麼還是在我們班?”
“是啊——我們不歡迎不是我們班的人?”
“不是我們班的人快滾!”
惡意迅速的蔓延著,尤其是對著一個本就不受班級歡迎的人。
鹿予安看著眾人如有實質充滿惡意的目光,卻沒有絲毫驚訝。從來這個班的第一天,他就承受著這樣的惡意。
而正在這時,教室門被推開。
班主任跟著一個年紀約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走了進來。
中年女人穿著職業套裝,頭發一絲不苟的盤在腦後,她看著用最平淡的語氣說著最惡毒的話的學生,皺了皺眉說:“小李,這就是你們班的學生?”
班主任連忙像學校負責這件事的副校長委婉解釋說:“鐘校長,你不知道情況,鹿予安平時在班上也比較孤僻,其他學生還年輕,黃老師和他們關係也很好,情緒激動了點,有矛盾有也情有可緣。”
班主任下意識的看向鹿予安。在他眼裡,鹿予安無疑是這些事的罪魁禍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