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望北知道鹿予安生病的消息是在與寧的慶功宴上。
與寧第一場全國巡回畫展非常成功,他們鹿家也理所應當的為與寧舉辦了盛大而隆重的慶功宴。
就連畫壇的泰山北鬥顏老也看在大徒弟楊春歸的麵子上在慶功宴上露麵了。
顏老年事已高,精神很不好,慶功宴還沒過半,就已經體力不支,在楊春歸的攙扶下離開。雖然顏老隻短短出現一下,但是已經超出鹿望北的意料。
顏老的出現,說明了他老人家對與寧的認同。
為此鹿望北親自將顏老送出去,門口的車上,他依稀看到車上後座坐著一個男人,隔著茶色的玻璃,男人冷漠而疏離的和他點點頭,然後攙扶著顏老離開。
鹿望北依稀記起來,顏老的外孫是港城莫氏的長孫。
應該就是剛剛看到的那人。
鹿望北沒有多想,他愉快的勾起唇角,從宴會廳走過——
突然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孩子摟著玩偶,嬉戲打鬨的往他腿上撞過來,鹿望北並不感覺被冒犯,反而伸手,將孩子扶起,小男孩有著一雙讓他覺得熟悉的淺棕色眼睛,頭頂一簇頭發翹起,男孩大概剛剛吃完甜點,嘴巴上還有一抹奶油,忐忑的抬眼看著他。
鹿望北不由的笑了,目光落在小男孩抱著的玩偶上,一個小猴子,他心中一動,像是牽扯出久遠的模糊記憶,他莫名的覺得熟悉,難得耐下心溫柔問道:“你是哪家的孩子,怎麼一個人在這裡?”
小男孩害羞的往後退了一步,抿著嘴唇,好奇的看著他。
而在這時,不遠處十歲的男孩小跑了過來,大男孩大概是哥哥,見狀連忙將仔仔細細看著小男孩有沒有受傷,見小男孩沒有事後,用紙巾擦去小男孩嘴角的奶油,像個小大人一樣:“弟弟,你要跑慢一些。”
小男孩摟緊懷裡的玩偶乖巧的說:“哥哥,我知道啦。”
“快點和叔叔說謝謝。”大男孩懂事的朝小男孩囑咐道。
鹿望北目送著兩個孩子走遠,心中微動,模糊又懷念的東西一閃而過。
“安安,你走慢點。”
安安——
鹿望北聽到這兩個字笑意倏然消失,眼中不耐煩的神色一閃而過。
鹿予安現在大概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鬼混吧。上次爸爸生日不歡而散之後,他也再也沒有見過鹿予安了。爸爸本來是想要鹿予安在外麵吃一些苦,能夠懂事一些的,所以才任由鹿予安在外麵。
是知道鹿予安卻始終不肯認錯,反而變本加厲,動用了媽媽留下的大筆遺產,不知道乾了什麼。
可鹿予安畢竟還是鹿家人,他知道這次宴會,爸爸想要服軟讓杜秘書去通知了鹿予安。
可杜秘書說鹿予安的電話一直打大不通。爸爸隻能作罷。
他臉上譏誚的神色一閃而過。
什麼打不通,都是借口。
鹿予安本來就嫉妒寧寧,他怎麼可能會來宴會。
真是的,這麼開心的時候他怎麼會想起鹿予安呢。
鹿望北自己死死盯著一大一下牽著手走開的兩個男孩,抿緊了嘴唇,眼神嚇人,手心攥的死緊。
片刻後,他才慢慢鬆開。
“怎麼沒有看見鹿家的找回來的那個兒子?”
“鹿予安嗎?你不知道嗎?他啊——”
“他怎麼了?”
宴會廳的角落,兩個人看了眼左右,小聲嘀咕起來。
鹿望北離開的腳步卻不由的一停,目光看向那邊兩人,隨即他又繼續向前走著,鹿予安的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你不知道嗎?那個鹿予安得了癌症。”
“不會吧?他不是才剛剛20歲嗎?怎麼會得癌症啊?”
癌症。
鹿望北腳步猛地一停,神色嚇人的死死盯住那個角落——
癌症?
鹿望北先是一還沒有等他反應過來,他就快步走到那兩個人勉強,失態的拽著其中一個人衣領,在旁邊人的驚呼聲中質問道:“你說什麼?誰得了癌症?”
那人被衣領卡著喉嚨斷斷續續的說:“是——是鹿予安——”
鹿予安他得了癌症?
“不可能。”鹿望北一愣隨即反駁。鹿予安怎麼會得癌症呢?
那人掙脫開看著鹿望北,心虛又強撐著說:“我沒有說謊,幾個月前,我去醫院看我伯伯,看見隔壁病房就是鹿予安,我絕對沒有看錯。”
那時候鹿予安已經瘦得厲害,就像油儘燈枯一般,坐在輪椅上,試圖伸出手去幫一個淘淘大哭的小女孩勾飄到走廊天花板的氣球。
氣球飄得並不高,正常人輕輕一伸手就可以拿到。
但就連伸手這個動作,骨瘦如柴的鹿予安都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他看到出每一次伸手,幾乎都要耗光鹿予安所有力氣,每次動作,鹿予安都要歇好幾秒。
可是哪怕是這樣,鹿予安還是幫小女孩夠到了氣球。那個小女孩雙眼看不見,摸著氣球,甜甜的朝鹿予安道謝。
他當時看著這一幕心裡很不是滋味,鹿予安好像並不像傳言中那樣跋扈,一個願意幫小女孩拿起球的人能夠有多壞啊。
隻不過他也曾經和鹿予安保持過距離,所以也並不好意思去和鹿予安交談,而那個時候鹿予安的精力似乎也無力支撐起幾句閒聊。
那他心裡隱隱的想,在過不久鹿家可能就要辦喪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