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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萬曆沒話說了。
這事,他心虛,事先可是一點沒和貴妃通過氣。
而每當他心虛時,就會下意識的、很誠懇的看著自己的愛妃。
就那麼看著,靜靜的看著,一動不動的看著。
千言萬語全在流露深情的眼神中了。
二十年了,皇帝陛下始終都是用這招。
當真是夫妻感情,全靠真情。
彆說,貴妃娘娘還真吃丈夫這一套,哪怕她心裡堵的慌,十分的委屈,還是幽幽的歎了一聲:“哎,許天意難違。”
說到這個天意,萬曆神色也是一黯。
當年,貴妃產下常洵之後,萬曆十分高興,夫妻感情又如膠是漆,於是就賜給貴妃一個玉盒,盒中白紙黑字寫的是立皇三子常洵為太子。
後來國本爭的厲害,萬曆想起十五年前賜給貴妃的玉盒,便叫太監將那玉盒取來。接過玉盒時,外麵的封記依然,可打開盒蓋時,裡麵的一幕卻叫夫妻二人目瞪口呆。
原來那寫有“朕立皇三子朱常洵為太子”的禦筆,竟被小蟲嚼碎,字跡早已無法辨認。貴妃當時就大驚失色,昏了過去。
萬曆這裡也是震驚萬分,密封的盒中怎麼就進了蟲子,這蟲子怎麼就咬碎了禦筆呢,難道真是天意不可違?
在此打擊下,再加上滿朝壓力和太後的責問,萬曆終是下詔冊立長子常洛為太子,結束了長達近二十年的國本之爭。
這些年來,每每想到此事,萬曆和貴妃心裡都為隱隱作痛。
“朕不是不想讓常洵在朕身邊多呆些日子,可祖製藩王必須就藩,朕也不能老拖著不辦。愛妃也知道,朕的朝臣們和朕都反著來,這一次要不是江南的事,葉向高哪理會同意常洵明年才歸藩呢,說不定今年就要催常洵走了。”萬曆將手輕輕搭在貴妃肩頭。
“難道葉向高知道陛下的決定,就要來催常洵馬上走了?”貴妃有些著惱。
“這倒不會,葉向高也怕朕和他一拍兩散呢。”
萬曆目中閃過小小的得意之色,葉向高肯定會知道他沒有處置魏良臣,反而還同意請設特區和皇家海軍的事,但聰明的葉閣老卻不會進宮再找他這皇帝說理。
原因就在於,葉向高有顧慮,這顧慮便是福王歸藩的事。
萬曆比誰都明白,魏良臣在江南闖的禍和福王歸藩根本不能相提交論,葉向高一心想在任上把福王趕回洛陽,為此前後上書多次,還聯合部臣進諫,萬曆卻硬拖著不辦。
這一次萬曆終是鬆口,雖放在明年,但於葉向高而言也是任上最大的功績了。為此,葉向高不可能為了江南的事再和他皇帝力爭,首輔大人此刻就如在瓷器店打老鼠,束手束尾的很——要是把皇帝陛下惹急了,福王就藩這事說不定就能黃了。
福王肯定是要回藩的,他已經在京裡滯留了幾年,萬曆再不放人怎麼也交待不過去,因而其實早就有意放人了。能再拖一年,對皇帝陛下而言,也是意外之喜。順帶著江南的事也能壓下,怎麼算,都是皇帝陛下難得的一次勝利。
好笑的是,福清相公這一回入了套,必須無條件配合皇帝陛下行事。至少,江南的事,他福清相公就得替皇帝陛下頂住,如此一來,皇帝陛下就樂得清淨。
“陛下倒是好算計,一石二鳥,隻可憐我那孩兒叫你這做爹的當籌碼了。”貴妃娘娘很沒好氣,“不過陛下既已決定了,便是金口一開再難收回,罷了,臣妾也不願陛下為難,省得陛下說臣妾是沒見識的婦道人家,也省得外麵說我鄭家老是惦記著那東宮寶座。”
萬曆“哎”了一聲:“愛妃這又是聽了什麼流言閒話,說這個乾什麼。彆人不知你鄭家無有此念,朕難道不知麼。”
“陛下知道又有什麼用?上回妖書案人家就說你這個皇帝是不得已才立常洛為太子,可仍有改立常洵之意,鬨的滿城風雨的……現在外麵都傳成是我鄭家這個狐狸精迷惑你這皇帝,替兒子貪圖那大位了……也好,常洵就了藩,人家總不會說我鄭家是癡心妄想了。”貴妃神情有些難看。前幾天國泰進宮時對她說了不少外界流言,沒一條是說鄭家好的,可把貴妃氣的夠嗆。
萬曆搖了搖頭,有些惱火道:“妖書一案早已結案,外間如何還能再亂傳!”
其實這事也不能怪人多想,皇長子朱常洛是萬曆二十九年冊立太子的,三十年的正月,萬曆下詔書命太子朱常洛到文華殿西廂房繼續上學讀書。
而僅僅過了兩天,萬曆又下詔書命福王到武英殿西廂房上學讀書,兩個王子,一個在東一個在西,平起平坐,如何不令人懷疑。
這幾年福王受封之後又賴在京裡不走,自然更讓人生疑。妖書案雖已結案,但事態和國本之時並無什麼區彆,有心人自然會聯想皇帝留著福王在京,是不是還有改立之心。
這也是葉向高為何將福王歸藩當做朝廷首等大事來辦,為此還頂著黨內壓力,說服趙南星、鄒元標等人,“消極”應對江南事件的根本原因。
福王一日不歸藩,對於在國本之爭出了大力的東林黨而言,就是一柄利劍。
太子如願登基則罷,如果是福王登基,後果不堪設想。
福王當了皇帝,能饒過東林黨他們?
“是人都有張嘴,人家說什麼你這皇帝還能管得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國人不敢言道路以目,陛下不是周厲王,還能把人家的嘴都給縫了不成。”
貴妃有些心灰意冷,“歸藩就歸藩吧,不過特區的事,陛下必須給常洵,這也算是你這個做父皇的給他一些補償。”
“此事…”
萬曆覺得不妥,特區內不止有民政事務,更有提督海軍之權。
親王掌兵,是犯了大忌的。
他這皇帝在時好說,要他不在了,太子登基,難保不會手足相殘。
“不行也得行,人良臣不是說了麼,特事就要特辦。再說那特區左右不過巴掌大的幾十裡地,都不及一鄉一鎮,又是歸宮裡管,和外麵沒關係,陛下叫常洵領了這地有什麼不可的。”
貴妃態度也很堅定,在她看來,同意常洵離開已是她這個母親最大的無奈和痛苦,如果再不能為兒子爭取一些物質上的補償,她這做母親的真是失職。
雖說特區還未設立,但貴妃可是從魏良臣的奏疏中看到了特區的未來。她不比一般女人,讀書甚多,見識也廣,清楚海事這一塊,自古以來可都是有大進項的。萬曆也是明白,否則也不會叫那魏良臣充個內廷“臨時工”替他出海辦事了。
而且,魏良臣把吳淞口水營改成皇家海軍,好處太大。他那奏疏中雖未直言,帝妃二人卻都從中看出依靠海軍把持海路的意圖。隻要皇帝不下旨命令其它地方的水師攻打皇家海軍,皇家海軍就能壟斷洋麵。
屆時,還能沒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