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骨肉,陛下對常洵就不能大方一回。”貴妃臉上又哀怨起來。
“那…那便讓常洵代朕先領了吧,隻能代領,常洵可不能去江南。”
萬曆對兒子也有愧疚之情,見貴妃態度堅決,隻得鬆了口,話卻說在前頭,常洵隻是掛職,好處可以給他,但不能真的去江南管理特區。
貴妃聞言一喜,萬曆則暗自尋思找個什麼由頭掛在常洵名下才不使外朝反對。
“太子有陛下的江山,想來也不會在乎弟弟多塊巴掌大的地。”
貴妃說這話有些酸酸,饒她再是開明的女人,於子女利益這一塊仍是看的極重,哪怕她已經失了替兒子爭取東宮的念頭,心裡總歸是有些不甘心和放不下。
和江山社稷相比,區區特區又算得了什麼呢。
“常洛為人還是有些肚量的。”
萬曆笑了笑,想到一事,對貴妃道:“朕替校哥兒物色了個老師,是翰林院的孫承宗,這人很是不錯,文武雙全,想來校哥兒當喜歡。”
貴妃聞言神情一滯:“崧哥兒也是你的孫兒,陛下怎的不替崧哥兒物色老師的。”
萬曆一愣,意識到自己不該提這事。
貴妃兀自來氣,氣鼓鼓的坐在一邊,不想和丈夫呆在一起。萬曆訕笑一聲,巴巴的挪到貴妃邊上,賠著笑臉。
貴妃氣了一會,丈夫那樣子叫她也發作不得,白了他一眼,露出些許笑容道:“壽寧有喜了。”
“啊?”萬曆哈哈一笑,脫口就道:“朕還以為冉興讓不中用呢,成婚一年多不見壽寧肚子有動靜。”
貴妃叫這話氣著了:“你這做嶽父的說的叫什麼話。”
“人話,人話。”萬曆嘿嘿一聲。
“壽寧成婚一年了也沒懷上,這次終是懷上,我這當娘的也是替她歡喜。從前,我們對她有些過份了。”
“是啊。”
萬曆知道貴妃指的是何事,現在想來,要不是魏良臣,他們夫妻二人還一直叫趙進朝、梁姑婆那些刁奴蒙在鼓裡呢。
“對了,你不說壽寧我差點忘了,”萬曆搓了搓手,“壽寧那邊分息了,你爹和國泰都得了不少紅利,朕這邊也分了,不過拿他們比少了許多。”
“見錢眼開。”
貴妃真不知怎麼說丈夫才好。
“皇帝也是人,這家國大事哪樣不要錢?朕又不是天上的神仙,說變就能變出錢來的。”萬曆理直氣壯。
貴妃懶得和丈夫爭辨,她有些困惑道:“壽寧是哪來的錢分息?這海事可八字還沒一撇呢。”
“唔?”
萬曆叫這問題難住了:是啊,海事根本沒進項,壽寧那丫頭又哪來的錢分息的。
“莫非是?”
貴妃想到了,萬曆也想到了。
“光出不進,這樣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壽寧豈不背上一屁股債?”貴妃有點替女兒擔心了。
“朕準了海軍和特區兩事,海事當有眉目了。”
萬曆倒是一點也不擔心,摸了摸貴妃的手,嘻嘻一聲道:“真撐不了,也不是咱閨女欠債,是那個替咱們辦事的內監魏某欠債,你爹和國泰他們要債也是找魏某要,怎會跟壽寧要呢。”
“無賴。”
貴妃輕罵一聲,丈夫這嘴臉活脫脫一幅無賴樣。
萬曆笑了起來:“放心吧,朕不會耍無賴的。天塌下來都有朕頂著,隻要有朕在,還怕海事辦不成麼。”
“我啊就怕你耳根子軟,叫外麵一嚷嚷,就把事給撤了。魏良臣這回可是得罪的東林黨,他把人家書院燒了,把人綁了,你以為你這皇帝就能替他壓下去了?你真要有這本事,常洵也不至於…”說到這,貴妃不禁心頭一痛,微歎一聲。
“貴妃可知,朕不但見錢眼開,更視財如命呢,海事這塊,朕可是和礦稅一般看重的。”萬曆摸了摸額頭,“朕準備給魏良臣擬道旨,讓他出錢把東林書院重修了。”
“重修?”貴妃訝然,“你不是說燒得好麼?”
“說歸說,做歸做。朕應該做的樣子還是要做的,那東林書院畢竟程朱理學的道脈,朕要不有所表示,也未免寒人心。”萬曆挼了挼胡須,“也算是給葉向高一個交待。”
“你要人修書院,打算給人多少錢?”貴妃好笑的看著丈夫。
萬曆有些尷尬:“良臣辦事得力,腦袋也活,這修書院的錢當能籌得到。”
“一毛不拔。”
貴妃無話可說。
幾千裡外的吳淞口,此時熱火朝天,一派忙碌景象。
按照魏公公提出的“要想富,先修路”的口號,吳淞口的百姓和沒有訓練出海的士兵都被動員起來修路——一條可以並排奔馳六輛馬車的石板大路。
修路的工地上,赫然有上百個身影與附近忙碌的百姓、士兵截然不同。這些人看著要麼斯斯文文,要麼弱不禁風,要麼就是長須翩翩。
他們正是被魏公公從無錫“綁架”過來的東林書院師生們。
一個監工手裡拿著一個鐵皮做成的喊話筒正對著東林師生們喊話:“魏公公說了,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餓其筋骨,勞其體膚,曾益其所不能!所以大家千萬不要覺得修路苦,是公公虐待大夥,不尊重大夥,這實是公公的一番良苦用心,希望大家能夠明白勞動者才是最光榮的….來來來,都跟著我喊,讀書識道理,勞動最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