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京師一路南下歸鄉的錢謙益對此感觸也是頗深,很多事情他也是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
“念台兄,如今天子信內廷而輕外朝,重內監而輕地方,我臨來路經山東時,便聞福山縣令韋國賢反對山東礦監陳增在本縣濫采濫挖,卻被陳扣上阻撓礦務的罪名,結果皇上不分是非下旨將韋國賢逮捕進京。山東巡府尹應元氣憤填胸,上疏彈劾陳增二十大罪,陳增知道後,上疏反誣尹應元遮蔽屬官,皇上偏聽偏信,竟給予了尹應元罰俸處分,這真是日月顛倒,星空不明!”
劉宗周歎了一聲:“山東礦監陳增的事我也聽過不少,據聞此人上月自請兼征東昌賦稅,皇帝竟然準了他。一到東昌,陳增就指使手下爪牙任意誣陷東昌富商巨室,說他們私藏違禁物品,借此籍沒他們的財產,東昌先後被抄產毒刑的不下數百家,可謂是富戶為之一清。”
“這姓魏的小太監在江南江北所作所為和那陳增如出一轍,當真是蛇鼠一窩,狼狽為奸。隻可惜,我江南無勇士啊,若有湖廣、雲南、浙江、福建數省作為,又能叫這小太監如此欺我南直無人!”
劉宗周明白錢謙益所指,搖了搖頭:“此間不比那些地方,不是無有勇士,而是力難及啊。”
二人都是沉默,那魏太監所依仗不過是麾下數千甲士,可此依仗卻偏偏叫南直諸公無法定奪,甚至南都城中都是沉默紛紛。
當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
若是強行發動,則勢必要南直上下一心,然此番動作卻是要震天動地的,非不得已,誰敢如此?
見那揚州汪通判假意和隨從說話不來見他二人,劉宗周冷笑一聲,低語一聲:“鼠輩,世上豈有牆頭草飛黃騰達的。”
錢謙益笑而不語,再看已消失的魏閹隊伍,道:“小人得意一時,終不長久,且由他跋扈,京中諸公總不會坐視。”
“牧齋可是收到什麼風聲?”劉宗周知錢謙益剛從京師回來,想來知道些什麼。
錢謙益未有隱瞞,道:“據聞有緹騎南來。”
“噢?”劉宗周大喜,“可是朝廷要對這姓魏的小太監有所動作?”
錢謙益不敢肯定緹騎南下是否和魏太監有關,因而沒有確實之語。
劉宗周卻是篤定緹騎南下定是有聖旨到,因為在南都時他聽人說過閣臣葉向高,曾因無錫東林書院事與皇帝陛下爭執過。
眼下內閣隻葉向高一人理政,若皇帝不想內閣癱瘓,再不情願怕也得順了葉向高。否則,皇帝本人就要臨朝視政,這又恰恰是皇帝本人最討厭的事。
“待旨意到,看這小太監還能猖狂到何時,牧齋,你也不要灰心,我們且先去見修吾公。”
劉宗周性急,知道名滿天下的修吾公李三才肯定比錢謙益知道的更多,當下就想去拜訪李三才,以便確認皇帝是否真要處置這在江南膽大包天的小太監。
魏公公那邊仍是優哉遊哉的奔揚州城。
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
到了揚州要乾什麼?
當然是三把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