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南都內守備來了,那些東廠番子又為何如此對孫必顯呢,這些番子又是為何而來?
顧大章想不明白,也看不透徹,扶著高攀龍的手心卻不由自主的滲了汗水。
“先生,好像不對?”
三十八年中進士,任長興知縣不到兩年便因母去世回鄉守孝,在知東林先生去世之後特意往東林書院吊唁的遊士任,從眼前一幕察覺到了些許不對勁,不由甚是緊張。
此時高攀龍也品出不對了,但騎虎難下,不管前方是福是禍,他都不可能避往一邊,因而微哼一聲,不卑不亢的帶領眾人繼續往前走去。
然而,卻是上不得了。
十數個東廠番子從兩側兜上,將他們攔下,也不言語,但麵上神情明白無誤的告訴高攀龍一眾:就地止步!
秀才遇上兵,有理講不清。
高攀龍強按心頭怒火,麵色鐵青的透過攔在麵前的東廠番子看向那正被刀架脖子的孫必顯。
顧大章等人則是不由自主的抬高脖子張望起來,未過多時,幾人脖子卻悄無聲息的矮了下來。
因為,他們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影,是那麼的叫他們憎惡。
憎惡之餘,卻有一絲說不出的畏懼。
………
“那是何人?”
公公抽了抽鼻子,負手緩緩向前,他注意到門後有幾個人正在看他,但卻不理會,隻打量著地上趴著不敢動彈一下的大胡子。
監班宋四寶一臉緊張的上前恭聲道:“回公公話,此是廬州孫必顯。”心頭則把這六組的家夥罵的狗血淋頭,公公難得來一趟,你這不開眼的自己尋倒黴就罷了,平白無故的連累他做什麼。
“噢。”
公公點了點頭,孫必顯嘛,一丈青扈三娘的位子不就叫他得了去麼。不過按說能得扈三娘位子,怎麼也得是俏哥兒一枚吧,怎的卻如此模樣呢。
東廠試百戶齊祥芳微一躬身,示道:“此人擅闖公公大駕,不知公公如何處置?”
“年輕人不懂規矩,無有好計較的。”公公揮了揮手,牙縫裡蹦出幾個字,“拖下去,杖十板,吃點教訓便是了。”
齊祥芳無二話,立時命人將孫必顯拖到一邊,爾後親自拿來木板,毫不遲疑的就打在了那孫必顯的屁股上。
東廠行刑有專用行刑木,又有“用心打”、“著實打”、“好生打”區彆,不過齊祥芳奉命南下供江南鎮守調遣,並不曾攜帶刑具,魏公公又不曾發話怎麼打,自是一般用刑,無取人性命之意。
隻那孫必顯雖胡子邋遢,可身板仍是個秀才,再一般打,也經受不住啊。
很快,慘叫聲便響起,把門後一眾東林師生聽的人人臉色發白,高攀龍等人更是麵色難看,那顧大章臉頰抽搐的厲害。
七八個人好像不合群般,就那麼呆呆站在人群之外。
待孫必顯受刑完畢,公公方才將視線落在那幾個不合群的家夥身上。
這一瞥,卻把最後麵一人看的下意識往邊上挪了一步,爾後又覺不妥,再挪兩步,最後則是一咬牙,直接跑到了一邊大隊之中。
“膽小鬼!”
顧大章叫這同伴舉動氣的發抖,高攀龍的臉則黑的如炭一般。
識時務者為俊傑,是個好苗子。
公公卻是欣賞,問監班宋四寶那歸隊之人是誰,答稱山西長治人程正己,萬曆三十五年進士,初授行人司行人,再授吏部主事,於去年三月南下無錫,之後落網。
是咧,地正星鐵麵孔目程正己!
看來,二叔弄的那點將錄還是有問題的,鐵麵孔目裴宣那人大公無私,無畏強權,視死如歸,這識時務的程正己未免和裴孔目有些不符啊。
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凡事要實事求是。
公公暗道將來有機會,這《東林點將錄》還得自己操刀過手才行,務必要弄成經典永相傳,確保永不翻案才好。
不過,這程正己身為吏部主事,不在京裡當他的差,跑無錫和東林黨人廝混,性質可是很嚴重的。
至少,吏部的考勤有問題,有大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