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更漏子--為什麼是我?(2 / 2)

故國應笑我 青青荔枝 6645 字 1個月前

林離走到他身旁坐了下來:“沒意思,還不如早點回來。”

“公務之事,你不是一向在意得很?”

“吃酒奉承算什麼公務,我林離沒那閒工夫。”

“那日你不就有這閒工夫?”

知道他在趁機揶揄自己,林離道:“沒想到你這人挺記仇啊。”

“沒彆的長處,唯此一個優點。”

“我還第一次聽到有人把記仇算作優點的。”

穆予沒有再說話,仰起臉試圖捕捉些月亮的光華。

她轉頭看向他,問道:“眼睛可有不一樣的感覺了?”

“隱約,能捕捉到朦朧的月光吧。”

“真好!我...有一事想與你商量。”

“說吧。”

“三日後太子組織圍獵,就在城郊的景澤山,不遠。但是要求攜帶家眷,所以...”

穆予將頭偏向她,又偏了回去,才道:“為什麼是我?”

“啊?我不就你一個家眷嘛,哈哈哈...”林離尬笑。

“我是指,一開始,為什麼偏偏選我?”

林離沒有回答,隻是定定看著身旁之人的側臉。

原來他的睫毛這麼長而濃密,皮膚白跟瓷瓶兒似的,不知是否因為眸中無物,整張臉隱隱流露出一絲寒涼,倒確是和小時候的模樣截然不同了。

“月亮不是一直掛在夜空的,世間也總有可憐人在苦苦尋找自己的月亮。”

......

十七年前的冬天,汴朝傾覆,南朝初建。

信陽城的街邊野外,處處都是屍骸。凍死的,餓死的,病死的,戰亂打死的,不計其數。

一場大雪過後,那些暗紅的血液,烏青的殘軀,令人作嘔的惡臭,統統都被埋在了這純淨的銀白之下。

那一年,林離六歲,父母病死於瘧疾。

入夜,瘦得隻剩一張皮的小女孩,靜靜蜷縮在一處廢木板之下,等待著死亡。

就在她漸漸失去意識之時,身旁傳來一陣動靜。她用儘全力撐開了眼皮,借著月光,看到了一個老人和一個小男孩。

老人小心翼翼地透過木板縫隙朝外頭張望,小男孩好像在哭,眼角流著紅色的眼淚。

很快,一陣馬蹄聲和嘈雜的人聲在外麵響起。

“再給我搜仔細了,一處也不要放過!”

“是!大人。”

林離不記得過了多久,許是半個時辰,或是更久,外頭終於又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這時,一個稚嫩的帶著顫抖的聲音在腳邊響起:“要吃饅頭嗎?”

林離不知道他在和誰說話,她也沒有力氣回應。

半晌,手邊傳來一股溫熱,一雙小手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自己的手掌,放進了一個軟軟的還有點餘溫的東西。

是饅頭,真的是饅頭...她已經太久沒吃過東西了,恍惚了片刻,才抓起那塊饅頭往嘴裡塞。

“彆噎著,我這裡還有。”

“小殿下,您的眼睛還疼嗎?”老人說話了,聲線極細膩,帶著哭腔。

“已經不疼了。程公...程爺爺,我們等下該去往何處?”

“哎,今夜暫且就在這兒呆著吧,待到天蒙蒙亮時,我們再啟程。”

林離依舊蜷縮著一動不動,隻睜著兩隻杏仁般的眼睛打量這一老一小:“你在哭嗎?為何你的眼淚是紅色的?”

“我沒哭,我才不哭鼻子。這不是眼淚,這是血,我的眼睛瞎了所以才流血的。”

“...對不起。”

“跟你又沒有關係,你乾嘛跟我說對不起。”

“謝謝你的饅頭,我...我還可以再吃一個嗎?”

“我還有三個,都給你吧。”

老人謹慎地瞥了一眼林離,歎了口氣後對小男孩說道:“我們也還有很長的路要趕,您不餓嗎?”

“不餓,程爺爺,我能挺的住。”

次日清晨,小女孩兒再從夢中醒來時,老人和小男孩已不見了蹤影,而她的手邊,卻多出了一隻綠油油的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