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一個看得飛速的學子,有些不相信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提高的變異的聲調從他的喉嚨裡溢出,說不出的彆扭和怪異:“甲級甲班紀小雪的術科成績:甲上,第一名!”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不應該是羅書嗎?胖子,你沒看錯吧!”
人群這時沸騰起來了。
那被喚胖子的怒道:“我怎麼會看錯?就在榜單最頂甲上第一的位置,寫著甲級甲班紀小雪,不信你自己來看!”
“哇,真的耶!”
“不是吧?甲級甲班難道有兩個紀小雪不成?”
“怎麼可能?每張榜上都隻有出現過一次紀小雪的名字!”
圍觀的學子這下更熱鬨了,都顧不及查看自己的成績,又重新對紀小雪其人討論了起來。
唐大公子和吳三多看到榜單第一的位置紀小雪的名字時,這下真是實實在在被驚到了!
若說前兩科紀子期的甲上,二人還存著一絲“嗯還好”,雖有些意外,卻並沒有放在心上。
那這次,“紀小雪”這三個字,是真真實實地刻進了他們的心裡!
兩人對看一眼,默契良好的二人,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方心中所想的事。
莫非她就是趙夫子口中不願說出其名的、資質測試最高等的那個神秘人?
站在人牆外聽到消息的程清和江嘉桐,麵色似乎有點不好。
特彆是江嘉桐,本來她看到之前榜單上一直最末名的紀小雪時,想到吳三多竟與如此資質之人糾纏不清!
心中連帶吳三多的眼光都唾棄了幾分!
那人憑什麼跟程姐姐相提並論?
可現在,那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紀小雪,不光禮科與書科獲得甲上第一名,連術科也獲得甲上第一名!
竟將羅書也比了下去!
可惡!真是太可惡了!
程清的麵色隻變了那麼一會,就恢複了如常,隻是隱約可見嘴角浮起了一絲苦笑,如黑夜裡的玉蘭蒙上了淡淡陰影。
人群還未消散,程清沒了去看榜單的心思,轉身往課堂上走去。
“程姐姐!你不看成績了嗎?”江嘉桐在後麵追問。
程清頭也不回,聲音清沉,“人太多,不看了!等會夫子也會公布的!”
江嘉桐跺跺腳,看看榜單又看看程清,還是追了上去。
紀子期並不知道發生在榜單前的風波,也不知道就那麼一小會兒,她的名字在全校甲級學生中,已眾人皆知。
早上喂完香菇後,她被老副院長叫了去。
作為一個被他備受關注寄與厚望的人,老副院長理所當然早早就知道了紀小雪的成績。
心中即喜且憂。
喜的自然是,紀小雪果然不負重望,即便沒有接受授課,術數成績依然考了第一。
而且這第一,並不是簡單的第一,嚴格說來,比第二的羅書解題的巧妙上高出不知多少!
憂的自然是,居然有三科倒數第一!
之前沒聽說藝科有問題啊?
之前一聽到消息的老副院長,親自叫了藝科的百裡夫子過來詢問,“這成績可有出錯?”
百裡夫子苦笑道:“紀小雪同學天生音癡,於彈琴之道一竅不通,已勤學苦練幾日,最基本的五音都彈不出來!
日後怕難有所成!”
老副院長這才意識到,問題真的有點嚴重了。
“見過老副院長!”紀子期來到時,便見到老副院長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
“哦,小雪,你來了!”老副院長收斂心神,“老夫今早叫你來,是有一事要告知你。
原來教射禦的林夫子,去年已提出要告老還鄉。
學院接受了他的辭呈,已從京城聘了一位新的夫子。
但那位夫子突然臨時有事,要過幾月才能過來!不過他推薦了另一位夫子過來!
這新來的代課夫子昨日已到,老夫與他談過,希望他能針對你的特殊情況,單獨進行訓練!
可這位夫子說他來天順,幫人代課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來這裡辦其他緊要的事情。
除了授課時間外,其餘的時間他無法待在學院裡!
其他乙丙丁級的三位夫子,事關重大都不敢擔此責,老夫也甚為頭痛!
所以,小雪你看,這射禦課,你打算如何?”
紀子期道:“副院長,小雪之前是擔心自己水平太差,拖累了夫子的教學進度!所以先自行練習入門功夫!
這射箭的功夫我已練了大半月,成績雖不理想,也算入了門!
而這騎馬的功夫,沒有夫子在旁指點,小雪是不敢自行揣摸的!
所以小雪也想過了,這個月開始的射禦課,必須按學院的安排,跟著夫子學了!”
“嗬嗬,那就好!”解決了兩個問題後,副院長將重心放在了最嚴重的藝上麵,“那藝方麵,該如何是好?”
紀子期也頭疼,彈琴這玩意,不單單是勤奮苦練就能解決的問題!
縱她有萬千種念頭和想法,奈何天生音癡!
她真不知如何是好!
“這個,小雪之前過於淺薄,以為彈琴並不是件難事,所以並未放在心上!
經過幾日勤練下來,明白了這不光需要長年的苦練,還得有一定的天份!
奈何上天將小雪在這琴上的天份似乎收了回去,所以小雪一時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知副院長有何建議?”
老副院長一聽更覺憂心,連本人都氣餒了,這怎麼能成?
“小雪你不必過於擔憂,上天會眷顧勤奮之人的。隻要你勤練不綴,必會有所成!”老副院長安慰道:
“前兩日老夫與百裡夫子也談過此問題,這彈琴確實不是一二月就能練就的功夫!
針對學院的規矩,接下來的兩個月,藝科的考題範圍會放廣一些,你儘量選簡單一些的曲子,專心練一首!多向百裡夫子請教!
到時候肯定能過的!”
這樣感覺簡單多了!紀子期感激不已,“多謝老副院長!”
這邊甲級甲班的荀夫子正在發放術科考試試卷。
班上已在的二十四人的卷子已經發下去了,隻剩下一張捏在手裡讓他百感交集,寫著“紀小雪”三個字的滿分甲上試卷。
事實上這份答卷已在他手裡捏了二天了。
這份答卷是在他的眼皮底下,是在他的親眼見證下寫出來的!
比起老副院長拿給他的入學資質測試以及升學試卷來說,其震憾程度不知強了千倍萬倍!
他將那些答題的方法揣摸了一遍又一遍,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世上怎會有如此簡單直接的解題思路?
而後,作為三等術師中的佼佼者的荀夫子,不得不承認:紀小雪同學在術這一科,其天份遠在他之上,或者說,這世上他還沒有見過,天份可與之媲美的人!
可是這偏科偏得如此離譜的人,他也是聞所未聞,三科甲上一名,三科丙下或丁倒數第一。
也難怪老副院長會作出如此安排了!
此時的荀夫子徹底理解了老副院長的痛苦與糾結。
下課後的唐大公子、吳三多還有羅書自動地聚在了一起,卻是關於今日術數課上,夫子的解題方法。
吳三多率先道:“唐大公子,羅術癡,你們有沒有覺得夫子今天的解題思路,有些熟悉?”
唐大公子點點頭,“與暗中授課的高人有些相似!”
羅書也跟著點頭。
“莫非荀夫子就是那高人?”吳三多皺眉道:“可不像啊,之間一個月夫子的解題思路,還是與其他人等相似!”
唐大公子與羅書也百思不得其解。
吳三多突然啊了一聲,興奮道:“莫非荀夫子同我們一樣,也得到了高人指點?”
唐大公子翻個白眼,像看白癡一樣看著他。
羅書將頭扭向一邊,不作評論。
吳三多討了個沒趣,便將話題轉到了紀子期身上,“想不到這紀小雪術數水平如此之高,之前隻當她是個有點特彆的俏麗丫環,倒真是小瞧了她!”
若是以往,唐大公子定會出言嘲諷道:吳三多,這小娘子在你心目中,不是一向隻分不貌美、貌美與非常貌美嗎?
唐大公子低下頭,沉默不語,隻覺得胸口漲得慌!
她曾經叉著腰、朝他扔銀子的模樣,撞見了故意不識、出言嘲諷他的神情,磨去棱角疏遠有禮的態度,元宵皎皎月光下冰與火的驚豔!
原來一直那麼鮮活、那麼生動地藏在他記憶深處一角!
羅書卻由紀小雪這三個字,想到了她的妹妹,那個笑起來眉眼彎彎,嬌豔的小雨!
耳朵不由自主地紅了起來。
吳三多望著二人明顯麵色有異的麵孔,愕然了!
隔日下午便有射箭課,紀子期早早告彆香菇,到了射箭場等候,想給新來的夫子一個好印象。
等了一會,抬頭看看天色,貌似來得太早了些,紀子期便想著先自個練一會。
站直瞄準,放!
還是兩環!
又是兩環!
怎麼一點進步都沒有呢?
紀子期真是發愁!
忽然有個溫熱的身體悄無聲息地貼在她後麵。
一雙手從背後伸過來,一手握住她執弓的左手,一手托住她的右肘,呈半擁抱的姿勢。
低沉的好聽的略帶點熟悉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你的站姿沒問題,力道沒問題,就是手臂略低了一點!”
紀子期嚇一大跳,正想要掙脫,那聲音又移到她耳邊,熱氣掃過她的耳朵和脖子,一陣發麻,“噓!彆動!凝神閉息!專心看著前麵的目標!”
紀子期全身一陣發軟,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隻聽得到自己心臟怦怦像打鼓地聲音。
“放!”
紀子期的手下意識地就鬆開了,眼睛隨著那箭直直地穿過眼前的空氣,射向箭靶。
“八環!”紀子期有些不敢置信,太神奇了!
猛然想起自己身後還站著一個陌生男子,那男子握著她執弓的手還未放開。
他的手心一片滾燙,紀子期猛地掙開,向前走兩步,然後轉過身來。
那男子二十左右模樣,星目劍眉,目光如矩,雕刻般直挺的鼻,棱角分明的薄唇。
明明五官深刻,麵形卻帶著一絲柔和,形成一種突兀又奇特的美感。
身著常見的深藍色騎裝,沒一絲裝飾,身姿挺拔如懸崖邊的鬆柏,帶著危險的力與美。
如果說唐大公子是掛在天空的明月,清冷而高不可攀,吳三多是三月枝頭的一簇桃花,詭異嬌豔。
眼前這男子,給她的感覺,就像灼灼的烈日,蟄伏的野獸,熱烈而危險,似乎一不小心就會被融化或撕碎。
紀子期感覺自己的心就像剛射出的那一箭的箭羽一樣,兀自顫抖個不停。
明明是張陌生的麵孔,偏又覺得有幾分熟悉,“你是誰?”
“我是誰?”那男子咀嚼著紀子期的話,唇角略微向上,眼眸裡似帶上了一絲陰鷙。
此時的射箭場空無一人,紀子期後退兩步,警惕地看著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陌生男子。
那男子嘴邊的弧度忽然變大,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變得溫和不少,可紀子期卻覺得那不過是獵人抓到獵物時,那一瞬的輕鬆。
“我是學院來代課的禦射夫子,杜夫子!”
不知是紀子期的錯覺還是怎的,她覺得男子在說“杜”字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的感覺。
可是,怎麼又是姓杜的?
紀子期皺起眉,離開天涼前一晚杜峰最後在她耳邊的低語,又在她心裡像山間的回音一樣,綿綿地回蕩了起來,“大了等我來娶你!娶你!娶你!”
啊,呸!鬼才要嫁你!紀子期在心中對著那個聲音大聲反駁。
“這位同學?”
是剛剛那位杜夫子的聲音。
難怪覺得有點眼熟!那聲音莫名地覺得與杜峰有幾分相似!
但紀子期拒絕認為他們相似!
正這時,甲級甲班的同學到了。
唐大公子一進射箭場,就見到紀子期與一陌生高大男子兩兩對望的場景。
他垂下眸,遮住眼中的清輝,極力忽略心中的那點不舒服。
甲班的同學見到紀子期時,大多不知該用何種表情來麵對。
就在兩天前,他們還深為與紀子期為同窗而丟臉!
兩天後,他們成了甲級其他班人人羨慕的對象!
他們班不僅有天才的羅書,又來了一個更神秘更天才的紀小雪!
不過自認為與紀子期情誼不一般的吳三多,就沒這種感覺了。
她幫過他,他也幫過她,雖然她不知道他幫過她!
吳三多看到紀子期,隔老遠就大叫道:“紀小雪!”
終於有人來了,紀子期肩頭一鬆,感覺整個個輕鬆不少,扭頭伸手同吳三多打招呼,“吳公子!”
吳三多不一會就到了她麵前,自來熟地道:“小雪,看不出你術科這麼厲害!真是真人不露相!”
紀子期客氣道:“哪裡,哪裡!”
“以後你叫我吳三多就行了!這術科上,可得多指點指點我!你知道我成績一般,能考進來全靠運氣!”吳三多套著近乎,“不過,我是叫你子期好呢,還是叫你小雪好?
還是在學院裡叫你小雪,在外麵就叫子期?”
紀子期笑著應他,“其實我沒什麼關係,你哪個叫得順口,就叫哪個!”
吳三多搔搔頭,“不知是先入為主,還是怎的?叫你小雪總覺得是在叫彆人,我還是叫你子期吧!”
“行,沒問題!”
一道冷冷的目光像利箭般射過來,吳三多這才注意到離紀子期不遠處,一個高大俊美的男子正麵色不鬱的盯著他。
那眯起的眼,就像隨時想向他發起挑戰似的。
吳三多不由縮了一下,靠近紀子期小聲問道:“那是誰?”
紀子期也小聲答道:“聽說是新來的禦射代課夫子,杜夫子!”
哦,原來如此!難怪氣勢不一般!
吳三多立馬掛上自認為最諂媚的笑臉,想在新來的杜夫子心中留下好印象。
“杜夫子好!是我甲級甲班吳思語,夫子喚我吳三多即可!”
一向男女老少通吃的吳三多碰了個硬釘子。
杜夫子犀利的眼狠狠打量了他兩下,輕哼一聲,高大挺拔的身軀背轉過去。
吳三多的笑臉立馬僵住了!
他尷尬摸摸鼻子,這夫子可真有個性,比唐大公子還有個性,而且這氣勢,好駭人!
今日的射箭課上,吳三多吃足了苦頭。
原本以他八環的平均成績,真心不算太差。
可這杜夫子總是吹毛求疵,一遍遍揪著他的小毛病,讓他不斷改進。
吳三多已不知射了多少箭了,他隻覺得他的手臂酸痛得快要抬不起來了。
他很想抗議,非常想抗議,每次話到嘴邊遇上杜夫子冷冰冰又無情,看他向看垂死掙紮的人的眼,又膽怯咽了回去。
現在他隻盼著快點結束了。
紀子期也盼著快點結束,那杜夫子好似也沒特意看她,也沒特意針對她,可她總覺得心裡有些發毛,渾身像遇到危險時一般,不自覺汗毛直豎。
還是結束後自己多多練習吧!她想。
“好了,今天的訓練到此結束!”終於天籟之音響了起來。
甲班同學一陣歡呼。
原來不隻有自己盼著早點結束,紀子期和吳三多同時如此想道。
“紀小雪同學!”杜夫子看向她,嘴邊浮起一絲怪異的笑容。
“老副院長交待,要對你進行特彆訓練,你留下來多練半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