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好後悔,真該早點回來的!”
對一個不久前從秦娘劍下死裡逃生的人,不停地說臨仙居這事真的好嗎?
紀子期額頭冒下三根黑線,轉移了話題,“耶師兄,都這個時辰了,你為何還在這,沒去無涯堂?”
“聽說紀師妹今日過來,師兄特在這等你一道。”耶月哈道。
紀子期心中有幾分感動,“那耶師兄,咱們一道去吧!”
兩人告彆古夫子,相攜去了無涯堂。
無涯堂裡田禮等人早就等得脖子都長了,一見到紀子期身影,立馬站起身,興奮大叫:“紀師妹來了!”
紀子期還未進門,就被一群蜂擁而至的人給嚇著了。
有幾個之前曾出言諷刺過她的人,率先開了口,“紀師妹,以前是師兄愚昧,受人蒙蔽,錯怪了師妹,請師妹莫見怪!”
“紀師妹,你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跟咱們師兄弟一般見識!”
“紀師妹,多虧了你上次講的題,師兄才考取得了甲下的成績,保住了一等術生的資格證。”
一群人一人一句,聽得紀子期都暈了。
等所有人都說完乖乖有序站在一旁後,田禮揮揮手,“都散了吧!”
那群人便拱手告退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紀子期目瞪口呆,悄聲問道:“田師兄,怎麼回事?”
田禮笑得狡猾,低聲道:“你上次不是跟他們打賭說,讓咱師兄弟們考得甲上成績嗎?
後來九月資格考試成績一出,果然是甲上。
加上那時候梅會長和那群散播謠言的人也被抓了,這些人便一個二個老實了。
可紀師妹受到了冤枉,咱師兄弟幾個哪能這麼輕易就完事?
所以成績出來後,就跟那些人說了,等師妹來的時候,必須給道歉!
否則咱師兄弟幾個就跟他們鬥上一鬥!那群人最好成績也就甲,心知不如咱師兄弟幾個。
而且好幾個保住現在的等級證書,還是全靠你之前給咱們講解時,偷偷聽了幾次,才有現在的成績。
這不,就有了剛剛的事情。”
紀子期偷偷伸出大拇指,衝他眨眨眼,“田師兄,厲害!”
田禮得意大笑,“那當然!”
正說話間,容若來報,說古學堂裡有一名叫楊功的人找紀子期,古夫子讓他來喚她過去。
因範府出事,範同也好些日子未來術師協會了,古夫子也未找其他人,隻跟範同說,等著他安定好一切後回來。
所以現在一切跑腿的活,都由容若承包了。
楊功?掌珠?她怎麼會出來找她?
“紀師妹,你有事你先忙,師兄不打擾了,等你忙完,咱們再聚。”田禮道:“這次師兄又發現了一個好去處,下次帶你去瞧瞧!”
又來?紀子期想起秦娘刺向她的那狠毒一劍,還有黎淵不甘心的麵容,嗬嗬笑了笑,不敢應下。
掌珠扮成了男子模樣,因在京中,也沒特意遮掩,來到術師協會一報名字,古夫子便親自接到了古學堂。
先前去南秦時,掌珠便用的是楊功的名字,故而古夫子一聽便知。
“夫子不用客氣,我在外是楊功,您學生楊成的弟弟,您請坐下說話。”
未經遮掩的掌珠難掩豔麗,令樸素的古學堂一下子亮了起來。
容若看得有些傻眼。
因掌珠並未擺明公主的身份,容若並不知曉。
古夫子看容若失魂落魄的呆樣,怕他出醜,也怕他不小心衝撞鳳顏,便支開他,讓他去找紀子期過來。
沒人在場,古夫子便直呼掌珠稱號了,“公主,您身份尊貴,老夫不敢檀越!站著答話便好。”
因著紀子期被關在皇宮中二個多月的事情,古夫子心中對皇家多少也生了一些怨念。
特彆那人還是他名義上的學生。
如同紀子期先前對皇家的認知一般,古夫子也通過這件事,對皇家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若是以往,掌珠如此說,他可能就會下了。
如今因著這不滿和認知,古夫子決定還是恪守禮儀的好。
紀子期來到古學堂的時候,便是見到坐著喝茶的女扮男裝的掌珠,還有垂手立在一旁的古夫子。
“子期!”見到她,掌珠放下手中的茶盞,微笑喚道。
“民女紀小雪見過公主!”紀子期正欲行禮,掌珠伸手阻止了,“我今日是楊功。”
紀子期在心裡默默吐槽,你們一時公主一時楊功,一時皇子一時楊成,本姑娘實在陪你們玩得有些厭了。
“公主,今日找民女可是有事?”紀子期露出得體的笑容問道。
恰到好處的笑容,仍難掩話語裡的疏離和陌生,掌珠一楞。
也是,皇兄將她囚了那麼久,不準她去見任何人,也不準任何人去見她,連她想去見一麵都不準。
父皇母後亦不出聲相勸,也難怪她心裡有怨言。
“子期,今日來找你,是有事想聽聽你的看法。”掌珠看了一旁立著的古夫子一眼。
古夫子立馬識趣道:“公主,小雪,你們慢聊,老夫告退。”
“子期,坐下說話吧。”掌珠眼光轉向她身側的凳子。
“是,公主。”紀子期施施然坐下了。
她可不會像古夫子那般,讓自己站得難受。既然公主有令讓她坐,自然不得不從。
紀子期的態度明顯疏遠,掌珠也不再寒暄,直接進入了正題:“之前我邀你進宮時,你曾說過的那番話,可曾記得?”
紀子期微點頭,道:“民女記得!”
掌珠道:“我曾將這番話轉述給父皇聽,他老人家聽了萬分高興,說黎國有了你,最少能再興旺五十年以上。
也許正是因為那些話,當皇兄提出若娶你為皇妃,下一代孩兒必定優秀,黎國最少能興旺百年以上的要求時。
父皇一時心動,默許了皇兄以楊成的身份來接近你。
而後因為發生了皇兄替你擋一劍受重傷的事,父皇母後心疼皇兄,明知他的行為不對,還是默認了。”
紀子期微笑道:“公主今日過來就是為了說此話嗎?”
掌珠細細觀看她麵部神色,“這隻是其中一點,我認為需要跟你說明一下,父皇母後在這件事情上的態度原委。”
“民女知道了,公主請繼續!”紀子期麵上神色不變。
掌珠有些怔仲,要知道她剛才這話,算是有道歉的意思在裡麵了。
母後說,這天下都是皇家的,皇家怎會有錯?
她如此這般說,已經是相當不容易了,可紀子期居然神情還是如此平常?
紀子期微笑回望她,並不出聲,隻是那眼裡的神情,像蒙上了一層厚重的霧,卻讓掌珠有些看不清楚。
“子期……”她不由輕喚出聲。
紀子期仍保持著剛才的笑容,微笑道:“民女在,公主請說!”
掌珠突然間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接下來的話還要說嗎?她是否也會同林大人拒絕父皇一般拒絕她的請求?
紀子期靜靜地等著她開口。
掌珠猶疑片刻,終之還是開了口,“三天前的時候,父皇曾提出讓林大人請你去戶部,協助讓國庫富足起來。
林大人拒絕了,以你剛回家需要休養幾日為由;今早的時候,父皇又提出了此請求,林大人又拒絕了。
這次的理由是,你與他婚期已定,時間緊迫,需要專心準備嫁妝!
父皇心中多少對你有愧,林大人的理由也合情合理,因而不敢過於強求。
無奈之下,便讓我來跟你說說,聽聽你的想法。”
紀子期垂眸問道:“公主想聽什麼想法?”
掌珠道:“自然是你是否願意去戶部,推動你提出的發展經濟的想法!”
紀子期答道:“若陛下有令,民女不敢不從!”
“就這麼簡單?”掌珠似有些不敢置信,“若父皇下了令,你真會儘力照辦?”
“公主,民女身為黎國中人,自有義務為黎國百姓造福。”紀子期微笑看向掌珠。
為何不去?她想要做的這些事,不是為了對皇家儘忠,而是為了對百姓儘責。
為何不去?隻有她自身越來越強,影響越來越大,才能護住她自己,還有她的家人。
她不止要去,還要做得更好!
紀子期繼續道:“公主請放心,民女明日自會同林大人說清楚民女的決心!”
掌珠怔怔道:“那你的婚事呢?聽說暫定在四月,時間確實很緊!”
“謝公主掛心!婚事自有家中長輩操持,民女知輕重,不會因小失大!”紀子期恭聲道。
因小失大?那,哪個是小,哪個是大?
“如此,先恭喜你了!”掌珠默看她良久,“父皇已同意讓我與你一起共同推進發展經濟的大計。
我已暫時搬出皇宮,住進了公主府,若有事你派人去公主府通知我即可。
我會安排下去,所有找楊功的信息一律第一時間傳達。”
“是,公主!”話已說完,紀子期站起身,行禮恭送掌珠。
掌珠靜靜看著垂頭低目,感覺不到喜怒隻能感覺到疏離的紀子期一會,起身離開了。
蔣府裡,紀仲春兀自生氣著,深感自己作為一家之長的尊嚴受到了傷害,作為阿爹的心情受到了打擊。
訂婚的事,他沒能作上主。
成婚的事,他亦是沒能作上主不說,還是最後一個知曉。
他也不傻,知曉女兒為何這麼倉促要訂下婚期的原因。
可這都不能阻止他作為一個阿爹,看著自己精心嬌養的女兒,立馬要成為彆的男人的新娘的心酸。
還有作為大家長,他卻是最後一個知道消息的悲痛。
紀仲春蔫蔫躺在床上一天,連鋪子都沒去。
任憑蔣靈如何哄他,就是不肯起來。
蔣靈又好氣又好笑,“春哥,這兒女婚事婚期,一向都是由雙方親家母共同商定的。
哪個當家男人會插手管這事?都是定了之後再告訴當家男人的,你這是生的哪門子的悶氣?”
紀仲春仍是側著身子不理她。
蔣靈看著他寬厚的背影露出幾許落寞的神態,突又有些心酸,柔聲道:“春哥,我知道你是舍不得小雪,我心裡又何嘗舍得?
可女兒大了,總得嫁人,難不成待在家裡養她一輩子?你若這般難受,小雪心裡也會不舒服的!
咱做爹娘的,做不了兒女們的後盾,也不能扯她們的後腿啊!
開開心心地放開手,看著她幸福快樂,生兒育女,才是咱們做為爹娘給兒女們最好的禮物!”
紀仲春這心裡又何嘗不明白,可他還是難受得緊。
兩人夫妻多年,蔣靈又怎會不知他心裡所想,歎口氣,站起身道:“春哥,今兒個你就好好休息一天。
晚些個小雪回來後,就莫要如此了,啊。我先出去看看晚膳準備得如何了。”
紀子期早早回來後,聽蔣靈說了紀仲春的情況,先去了廚房,打算煮個蓮子羹晚上再去哄哄她老爹。
還要跟蔣靈說嫁妝的事情,她可能又沒時間幫忙了。
紀仲春出來用晚膳的時候,麵色還是有些萎靡,一家人見他心情不好,也不敢隨意說笑,快速用完晚膳後,回了自己房間。
簡單洗漱後,紀子期端著煮好的蓮子羹來到了紀氏夫婦的房間。
紀仲春看到她,眼裡一陣欣喜,轉而換成了失落。
她裝作看不見,笑吟吟地道:“爹,女兒看您晚上用膳用得少,特意煮了蓮子羹孝敬您。”
然後衝他俏皮一眨眼,“隻給爹您煮了,連太爺都沒有份的。”
聽說是專門給他的,紀仲春的精神才好了些。
看著女兒花一般的小臉,嬌俏溫柔地看著他,紀仲春又是滿意又是失落。
眼見著自家阿爹一大碗蓮子羹下了肚,紀子期才低聲道:“爹,以後我會時常回來看您和娘、太爺,還有小雨小風小星的。
女兒就算嫁了,仍然是爹的女兒,除非爹打算將女兒當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一樣,不打算收回了。”
見紀仲春麵色還是鬱鬱,轉而換成撒嬌的語氣:“爹,女兒還想著萬一以後杜峰欺負我,還要找您來幫忙呢?您可不能不要女兒了啊!”
紀仲春麵色開始和緩,板起臉訓斥道:“胡說些什麼呢?你是爹的女兒,一輩子都是!”
“嗯。”紀子期將頭靠在紀仲春肩上,軟軟道:“阿爹,以後女兒一定常帶外孫外孫女回家長住,到時候您可彆嫌女兒來打擾您!”
紀仲春心裡軟得不行,麵上強裝家長的威嚴:“女孩子家家,嫁都還未嫁,就將外孫外孫女掛在嘴邊,成何體統?”
“阿爹教訓得是!女兒知錯了!”紀子期有頭蹭蹭他肩,乖巧應道。
紀仲春這才滿意了,雙唇一咧,忍不住就露出了招牌式的紀氏阿爹笑容。
阿爹哄好了,還有阿娘那要交待。
紀子期端著盤子離開前,對蔣靈道:“娘,您現在有空嗎?我有點事想跟您說。”
蔣靈點點頭,母女倆相偕來到叁園。
紀子期將今日掌珠公主來找她的事情說了一遍,“娘,我決定去戶部幫林太爺,所以打點嫁妝嫁衣的事情,可能還是要麻煩娘您了。”
蔣靈了然點點頭,拍拍她的手,“娘那天不過是氣頭上那麼一說,娘的小雪既非池中物,哪能困在這些閨閣瑣事中?
娘已經將你婚期的事告訴了你外祖母,她老人家說下月初過來幫娘打點。
頭一次嫁女,娘生怕有不周全之處,她老人家有經驗,娘心裡就安定多了!
小雪,你就安心做你該做的事。娘相信你做的任何選擇,都是為了咱們一大家子著想!”
紀子期輕輕嗯了一聲。
——
早朝後回到戶部的林大人,看到等著他的紀子期,既驚喜又意外,“小雪,你怎麼來了?”
“想太爺您了啊!”紀子期笑眯眯道。
明知是哄他開心的話,林大人還是笑開了懷,“行,彆貧嘴了,說說,有什麼事找太爺?”
紀子期上前挽住他手臂,體貼道:“太爺,早朝累壞了吧,您先坐下,小雪先給您沏壺茶。”
林大人心頭十分受用,在紀子期的攙扶下坐到了太師椅上。
茶水倒上後,紀子期進入了正題:“太爺,昨日掌珠公主來找過小雪。”
林大人麵上的笑容冷了下來,“可又是跟你說,讓你來戶部幫太爺的事?”
“是的。”紀子期笑道:“太爺您可真厲害,一猜就中。”
“小雪,這件事你不用管,太爺已經以你要置辦嫁妝為由,拒絕了陛下。”
林大人對她明顯的拍馬屁形為不以為然,哼了一聲道:
“太爺身為臣子,理該為陛下為黎國儘心儘力,可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曾外孫女受欺負,而無動於衷。”
“太爺,小雪明白您是在為小雪抱不平。”紀子期輕聲道:“可小雪心裡卻有彆的想法。”
“什麼想法?”林大人眉頭微蹙。
“皇帝陛下皇後娘娘大皇子,不顧您和蔣太爺的多番苦求,仍將小雪留在宮中。
不過是因為他們恃著身為皇家人的身份,萬臣臣服,萬民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