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有些猶豫,連工部都無法解決的問題,民間竟然有人可以解決?
紀子期微笑道:“百姓的力量和智慧是無窮的,他們沒有任何限製和牽絆,因而在想法上可以天馬行空,這是與官府之間最大的區彆。
從這次修路速度之快之完善,太爺應該相信,這世上,百姓的能力遠比我們以為的要大得多。
所以太爺,放手讓商行去做!商行提出要修橋,是因為他們的貨物長年需要船運,一遇雨水或寒冰季節,風險很大。
而且他既然提出了修橋的想法,必有把握完成,否則最後損失的,還是商行自己。”
林大人遂下定了決心,將此事稟告皇帝陛下後,同意了商行的修橋申請。
紀子期與掌珠,又分彆扮成莫問與楊功,開始在集市間走動。
因為西烈墨已回西羌,掌珠身邊的侍衛換回了阿玉,紀子期身邊的亦換成了杜樂。
要說此事最高興的人,應屬杜樂才是,可杜樂不僅不高興,還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
紀子期奇道:“杜樂,你怎麼回事?不想見到阿玉嗎?”
“想!隻是不敢見她!”杜樂跨下肩。
“為何?”
杜樂一臉不鬱,“前些日子,我一次趁她沐休的時候,邀請她出去吃酒,她同意了。結果,我竟然喝醉了!”
“喝醉就喝醉了,有什麼問題嗎?”紀子期看他一眼,突然警惕道:“莫非你對阿玉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
“我倒是想。”杜樂失望道:“問題是我醉了,阿玉沒醉。”
紀子期道:“你的意思是,你本來想將阿玉灌醉,結果反被阿玉灌醉了?”
杜樂點點頭,“我哪知道她酒量那麼好。”
“你想將她灌醉,是打算乾什麼?”紀子期雙眼微眯。
“這個,”杜樂扭捏道:“我就想抱抱她而已,平時我根本進不了她三尺之內。”
“誰給你想的這個餿主意?”
“上次唐公子找少夫人您說話的時候,不是說葉小姐和他都喝醉了酒,然後那個…那個了嗎?”杜樂伸出兩根手指一相碰,
羞澀道:“我就想著,這個法子不錯,找個機會將阿玉灌醉,說不定我也抱得美人歸了。結果,反而被她灌醉了。”
難怪那天這小子笑得一臉淫蕩,果然是在想些猥瑣的事情。
紀子期嗬了一聲,毫不客氣道:“你活該!若換成是我,哪會灌醉你這麼簡單!
我一定會扒光你的衣服,在你胸膛寫上淫賊二字,然後將你扔到大街上,任人瞻仰。
所以這次我絕不會站在你這邊,誰叫你想這些下流的法子!”
杜樂驚恐地捂住胸膛,“少夫人,你怎麼知道?”
“杜樂,你的意思是說,阿玉已經這麼做了?”紀子期頓時樂了,“哈哈,阿玉這做法,實在甚得我心!
等會見到她,我一定要當麵表達我對她的欣賞。”
“少夫人,”杜樂一臉欲哭無淚,“我打又打不過阿玉,喝酒又喝不過她,已經夠慘了!您就不要在我的胸口上插刀了。”
以杜樂的身手,每每被阿玉揍得雙眼黑青,哪是他打不過她,隻是他不舍得對她動手而已。
紀子期心知肚明,想著杜樂隻是想法下流了點,實際行動其實正人君子的很,當下也不再同阿玉同仇敵愾了,畢竟杜樂才是自己人不是嗎?
“好了,杜樂,阿玉那邊,我會儘量幫你說好話。你也不要不好意思,男子漢大丈夫,被人扒光衣服扔在大街上算啥,反正也沒熟人看到。”
此話一出,杜樂更想哭了,“杜安和杜喜那兩個家夥都知道了。杜安還好,杜喜不僅笑話我,還讓所有暗衛都知道了這件事。
現在他們一看到我,就將頭扭向一邊偷偷地笑,我都不敢回杜府了。”
紀子期也很想笑,可看看杜樂,又怕傷了他純潔的小心靈,強忍住拍拍他的肩,鼓勵道:“正因為如此,你才要更加坦蕩蕩!
將阿玉追到手,然後成婚生子,三年抱兩,讓那些曾經笑話你的人,再也笑不出來!”
杜樂仔細想了想,覺得甚有道理。
娶到阿玉才是關鍵!被笑話什麼的,都是屁!
杜樂這一想,立馬挺直了腰杆,“少夫人,請上馬車!”
然後跳上車轅,一揚馬鞭,精神抖擻,“駕!”
相對於全國其他地方集市的火爆,京城並沒有過於熱鬨,因為京城道路本就暢通。
紀子期和杜樂到達茶樓的時候,掌珠還未到。
她坐在茶樓裡,點了壺茶,和兩份小點,開始想修路和接下來三月初一第二次商會的事情。
在想修路事宜的時候,突然想起了被自己忽略好久的蘇氏木匠鋪。
每月銀子一分不少,來到京城後,又從來沒有操過半點心,紀子期覺得有些汗顏。
路修好了,代表著自行車的銷量會更好。
以往多數是銷往中部往北的平原地區,以後,怕是連南方都可以大量出售了。
紀子期想了想,覺得應該寫封信給蘇武,讓他開始著手造製大三輪,可以載貨和人的那種。
掌珠來的時候,見到的便是正閉目沉思的紀子期。
聽到響動,紀子期睜開了眼起身,“公主,你來了。”
“子期,你剛剛在想什麼?”掌珠坐下後道。
紀子期隨之坐下,“是關於自行車的事情。這以後交通發達了,這自行車不光是載人來往,還可以將其擴大,用來載貨!”
“載貨?”掌珠好奇道:“怎麼擴大?”
紀子期用手在桌上隨意畫了兩下,解釋道:“將原來小孩子玩的小三輪,放大變成大三輪,然後將後座去掉,換成一個大木框。
裡麵可以放貨,也可以坐人。這樣一次運的貨物就多了許多了。”
掌珠驚奇道:“你這麼一說,好像是挺好的!我黎國馬匹貴,除了富人,或專門靠馬為生的,普通百姓一輩子也難以存到買一匹馬的銀子。
按照原本自行車八百文的價錢,想必大三輪的價錢最多也就一兩銀子,一般人家再省點,大部分也能負擔得起,而且聽說還可以分次付款,這樣一來,實在是太好了!”
此話一出,紀子期倒有點被掌珠驚到了,“公主,想不到你對這民間的物價,了解得倒是挺多的。”
掌珠忍不住麵露一絲得意,“在宮裡閒得發慌的時候,便找那些小宮女聊天,聽她們說說家裡的情況,聽得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
“不過,”掌珠麵露可惜,“西羌馬多,尋常百姓家都有幾匹馬,這自行車怕是用不上了。”
“公主,此話差矣。”紀子期微笑道:“物以稀為貴!馬在黎國之所以這麼貴,一來是因為確實有利於交通,二來則是因為稀少。
馬在西羌不是稀罕物,所有人都能擁有。但馬在黎國卻是富人才有的象征。
同樣的,自行車也可以如此,在黎國是所有人都可以擁有的,在西羌,可以專門針對富人,作為他們無聊時的消遣。
隻要將其製作得夠精美,夠奢華,在西羌王宮率先流行起來,西羌達官及富人們,定會以擁有一輛自行車為榮。”
“物以稀為貴?不能輕易得到的,才會更讓人想去擁有,並不惜一切想要擁有?”掌珠喃喃道。
紀子期的話,好似為她開啟了另一扇大門,她一時陷入了恍惚中。
驀然間,掌珠的眼裡散發出奪目的光彩,熠熠生輝,她抓住紀子期的手,驚喜道:“我明白了!
子期,如若去到了西羌,我應該按西羌國所擁有的和沒有的,來斷定物的價值,而不是按黎國的標準來!”
“是的,公主!”紀子期點點頭,“物的價值,很多時候並不在物本身,而在它的多寡!
多了便不值錢,少了便人人都爭破頭!好比南秦水災時的糧食和藥材價格一樣,在稀少的情況下,可以比金子還貴重。”
前麵的紀子期和掌珠交流著心得,後麵的杜樂則對著阿玉擠眉弄眼。
阿玉麵無表情,眉眼都懶得掃他一下。
杜樂不要臉地悄悄靠近,用隻有兩人聽得到的聲音悄悄道:“阿玉,你上次趁我喝醉,扒光我衣服,在我胸膛寫上淫賊兩個字,將我扔到大街上一整晚,差點凍死這件事,我決定當沒發生過。”
阿玉心裡嗬了一聲,就算你想當發生過,又能如何?
杜樂見她不出聲,也不管,繼續道:“阿玉,我下次還要邀你一起吃酒,你敢不敢?”
阿玉終於斜睥他一眼,這個傻小子,被灌醉一次出了這麼大的醜,還敢再來?
“你不怕我再將你灌醉,作出什麼更過份的事?”
“不怕!”杜樂胸膛一挺,“若是連個女人都喝不過,那才是最丟臉的事。”
阿玉冷哼一聲,“不怕死,你就來,我隨時奉陪!”
杜樂嘴一咧,“你什麼時候有空?”
“明天。”
“好,那就明天!不見不散,失約的是小狗!”
幼稚!阿玉心裡翻個白眼,懶得再理他。
可惜杜樂看不到,勿自在心裡傻樂。
“子期,每次和你出來,我總能獲益良多。”掌珠感慨道。
“公主天資聰慧,一點即通,能與公主交流,是子期的榮幸。”紀子期麵帶微笑,而後轉到了一直擔憂的問題上,“大皇子現在身體恢複得如何了?”
“皇兄現在積極配合張太醫的治療,隻是先前耽擱得有些久,太醫說需要些時日慢慢調養,好在皇兄年輕底子好,過多幾個月便無大礙了。”
掌珠道:“子期,你勿需擔憂了。我看皇兄雖未完全放下,但正在嘗試慢慢放下。
皇兄這個人,執著起來很執著,容易鑽入死角,不達目的不罷休。
倘若他一旦決定放下,同樣也會直到放下為止。這一點,我對皇兄抱有信心!”
“那就好,謝謝公主!”紀子期放下心頭大石。
三月初一,全國商行第二次會議開始了。
同上次一樣,這一次戶部發出的邀請中,同樣說明可以指派代表參加。
意思是說,各大當家可以自己來參加,也可以派人來參加。
隻不過,上次所有商行均派出的,是商行能說得上話的人,這一次,則所有大當家都不約而同地聚到了京城。
上一次的修路事件,已經讓先行一步的商行嘗到了甜頭。
一些未當時拍板,路途遙遠的商行,因錯失先機悔恨不已。
因而這一次,個個都拋下商行,齊齊來到了京城。
有些甚至是在大年初三就出了門,比如從蘭海趕過來的樓大當家。
蘭海距京城甚遠,樓大當家日夜兼程,終於在三月初一前趕到了京城。
唐氏商行派出來的,依然唐大公子。
上次修路之事,唐大公子當場拍板,成為第一個承包修路的商行,不僅讓唐氏商行受到了戶部的特彆關注,亦在各商行間掀起了波瀾。
唐氏商行一時風光無限,已隱隱成為四大商行之首。
唐大當家對此十分滿意,考慮到這商行遲早是唐大公子的,而且他與戶部尚書林大人的曾外孫女、負責此次商行會議的紀小雪又曾是同窗好友,與唐二叔商議之後,決定還是讓唐大公子前來。
安氏商行來的是安大當家,陪在他身邊的,則是安三爺安掌櫃。
安氏是第二個響應修路事宜的商行,而安大當家則因為安掌櫃在這修路之事上的果斷,將他召回了安氏。
帶到身邊親自教導,當作下一代當家的人選。
葉氏商行來的是葉小嬌的父親葉大當家,還有上次出現過的葉七爺。
葉小嬌在唐大公子拍板定下一百萬兩的修路銀子後,也跟著叫喚了一句:葉氏也投一百萬兩銀子。
嚴格說來,葉氏才是第二個響應修路事宜的商行。
不過葉七爺當時心下猶豫,又知不好反悔,寫信問了他大哥意見後,才回了戶部,隻能排在第三。
但不管如何,葉小嬌的一句無心之語,確實是為葉氏帶來了巨大的利益。
第二次的商行會議,仍是用之前酒會的形式進行,上一次來的人,這次大多數是陪著自家大當家,因而見怪不怪了。
各大當家雖心裡驚奇,但畢竟是見過世麵的人,也要在自己下屬或子侄麵前,保持自己一貫冷靜自持的形象,因而麵上都瞧不出端倪。
唐大公子端著酒杯,開始尋找葉大當家的身影。
葉氏祖家在閩南,唐大公子久尋葉小嬌不到,猜想她應該是回了家。
唐大公子想著既然葉小嬌不願見他,不如就甘脆直接了當提親。
用他二叔的話說:“都已經是你的人了,見與不見,你都得負責!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提親,難道還怕葉大當家不同意?”
葉大當家和葉七爺正在一處低語,唐大公子走了過去。
正在談正事的兩人,見到唐大公子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便停止了交流。
葉大當家原本並不認識唐大公子,不過因為修路之事,唐氏商行特彆是唐大公子唐宋的名字,迅速傳開,他亦有所耳聞。
今日一至這會場,葉七爺遠遠指著唐大公子讓葉大當家看了一眼。
葉大當家對這個年少有為的俊朗少年甚有好感。
當下一拱手:“唐公子好!有事?”
“葉大當家好!”唐大公子忙迎了過去,“請恕晚輩冒昧打擾兩位了。”
“唐公子有事請直說!”葉大當家微笑道。
葉小嬌個子很嬌小,葉大當家倒頗為高大,很有幾分氣勢,看來葉小嬌是隨了她娘。
唐大公子恭敬道:“上一次商行會議的時候,在下對葉大小姐一見傾心,想與她結為秦晉之好。
若葉大當家同意,在下立馬寫信,讓家父派人上門提親。”
“什麼?”葉大當家和葉七爺均吃了一驚。
先彆說自個為自個提親之事,商行中人行事向來不拘禮節,唐大公子自己提出要結親的想法,他二人倒也能接受。
他們想不明白的是,自家女兒侄女葉小嬌,那個任性妄為的大小姐,哪一點入了唐大公子的法眼?
不是葉大當家貶低自己女兒,他雖把葉小嬌當成眼珠子般疼愛,但自家女兒自己知道。
好聽點叫天真爛漫,活潑好動,難聽點就是刁蠻任性,粗魯野蠻!
他實在無法理解,眼前這個有著清風明月般外形、果敢冷靜性子、被天下商行皆稱頌的唐宋,為何會看中了他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