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逢之後。容伽禮看起來是那麼正常,矜傲內斂,如今身份又是權勢煊赫的容家掌權人,她無法將“精神障礙,視不見藍。”跟他能關聯起來,明知道這種特殊性質的精神障礙,在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外露。
但是想到連一身皮相都上等的容伽禮。
視不見藍色了。
那胸口湧出的無儘酸澀就讓路汐感到窒息,以至於手指攥得手機太緊,鬆不鬆開都覺得疼的厲害,她將自己單薄的身子蜷縮在沙發裡,閉上眼想緩解這股激烈情緒。
不知不覺,她像是陷入了半醒的夢魘裡。
這七年能出現在她夢裡的人,都是死生界線的另一端再也無法觸碰到的,路汐從不敢夢到容伽禮,而她恍惚間好似回到了十六歲那年,懵懵懂懂地在宜林島上走到了一處僻靜的歐式彆墅後花園。
隔著華美的黑色圍欄,滿目的綠,日光直曬間。
路汐眼眸被晃了下,意外地窺見了一位絕色美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影站在半人高綠植前,正漫不經心地觀察歇息在他指骨上的藍蝶。
已經很久沒有在夢境裡見到這樣的他了。
路汐被死死釘在原地,隻能不遠不近地望,怕一不小心驚擾到他後。
容伽禮又會像這些年般消失在了她的世界裡。
再也不出現了。
路汐倏地睜開了眼。
窗外的天光灰蒙蒙的,將明未明,也不知她迷迷糊糊地睡過去多久了,醒來之後垂在沙發處的手還緊緊攥得手機,怔了片刻,她突然坐起身,心生一個想法,去換身衣服出門。
倘若是知道容伽禮無法看清藍色。
路汐再怎麼想跟他論舊情拿到宜林島的電影拍攝地租借權,也不會貿然這般無知行事,送給他一部藍得像是大海顏色的手機,而自己犯了錯,就得想方設法補救才是。
即便容伽禮隻是冷淡禮貌地收下手機,沒有怪罪於她。
但是路汐不想就這麼假裝不知。
往聖日耳曼大街一路走,朦朧的天光透過樹木蔥鬱的縫隙無聲灑在了路汐身上,襯得小臉和手臂看上去很柔白,但是淩晨的低溫也同樣讓體質畏寒的她打了個瑟瑟輕顫,四處奢侈店鋪倒是隨處可見,偶爾有一些酒吧還未歇店。
她踩著高跟鞋走的很慢,一路觀望著,在這寒冷陌生的街道區域裡兜兜轉轉,苦尋了很久。
直到經過無人的賣鮮花攤位隔壁,終於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古著店鋪。
複古紫色的木門半掩,裡麵透著微暖的燈光。
路汐進去時,連被凍得生冷的小臉也恢複了血色,她抬起眼睫,掃了一圈滿牆琳琅滿目的小玩偶,柔聲詢問店員是否有售賣手機殼。
許是訝異這位聲音好聽的客人一進來都不逛就指名要什麼,店員端詳了路汐好幾秒,隨即,在身後櫃台拿出了個粉色小貓貓手機殼,很友善地說:“店裡隻剩最後一個了,看來你跟它很有緣分。”
如果可以選,路汐是不想要這樣的緣分。
她微微猶豫看了幾秒擺在麵前的手機殼,心想粉色小貓貓總比藍色大海要好,於是不再猶豫地付了錢,拎著精美的小紙袋,然後走出古著店鋪,往酒店方向去。
-
天不遂人願。
路汐未料到她的運氣都用在了手機殼上,等到了容伽禮下榻的豪華商務酒店,她設想過很多可能性的畫麵,最壞的也就是容伽禮冷待她,而她也不會有怨言的。
以至於前台客服態度溫和地告訴她——總統套房2343的尊貴住客已經在前一個小時退房時。
是在她趕來的路上。
容伽禮就走了。
路汐腦子意識到這點,慢半拍似的怔了許久,哪怕不用鏡子都能猜到自己的表情有多蒼白無助,直到前台客服也看出些端倪般,禮貌地詢問她是否身體感到不適?
“我很好。”路汐輕聲否認了,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小紙袋,抬起臉時用恰到好處的微笑掩蓋一切的低落情緒,說,“我想入住2343套房,麻煩幫我辦理手續,謝謝。”
“這間套房還未來得及清潔。”
“沒關係的。”
…
…
路汐隻是覺得沒有力氣再重新回到屬於她的酒店,循著身體渴望溫暖的本能,想到容伽禮住過的房間為自己暫時的尋一處安身避寒的地方。
她拿到房卡後,失魂落魄地的進去後,卻視線微停。
是看到了像是被主人換下時隨手扔在真皮沙發上的黑色睡袍,路汐脫了高跟鞋,露出的白淨腳跟已經被磨得微紅,她走過去站定,睫毛垂下,在無聲地打量。
打量出了一種在極寒之地快要凍死的人,忽而發現能續命之物的感覺。
比價值連城的寶物。
更吸引人。
路汐僵硬地手指動了動,克製住去觸碰衝動,即便她心知這件黑色睡袍早就不可能留有容伽禮的一絲溫度,但是這般看著,她眼裡有熱度,突然好想就不怎麼冷了。
半響後。
就當路汐抱著膝蓋,輕手輕腳地坐在離睡袍旁邊半寸遠的地方時,倒是接到了一通陌生號碼來電。
那人語調溫和,稱昨日跟她在藝術館見過,姓黎,是容伽禮的秘書。
路汐耐心地聽著,輕輕嗯了聲。
隨後,黎秘書又說:“容總動身前吩咐過,讓我留下陪同路小姐一起安全回國,冒昧問下,路小姐此刻在何處?”
顯然,他是送完容伽禮去機場,又恪儘職守地到了她住的酒店。
路汐抿緊了唇,倘若現在如實告訴電話裡態度很和善的黎秘書,她陰差陽錯之下,從住的酒店換到了這間2343套房來,也就意味著容伽禮肯定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