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路汐拿著菜單, 沒一會兒就折回了收銀台。
她垂眼,不再去看九號桌那兩?位,翻著翻著菜單,半天也沒落筆寫下一個菜名。
另一位兼職生?宋翌好奇地湊過來:“顧客都點了什麼?”
路汐攥著筆半響, 沒應這話?, 細手腕不晃地按招牌菜來寫, 在紙張的最下?角擅自做主地備注了句:「每道菜都用大量薄荷葉點綴——客戶要求。」
隨即, 她隨手遞給了宋翌。
“這桌你?招待。”話?落時, 追加了一句:“有小費就算你?的。”
九號桌先前就指名道姓要路汐來服務,見她推托,宋翌自動?腦補成了她可能是過於美貌, 才到這兼職一兩?天就平白地招惹到了陌生?男性追求, 傻不愣登地仗義道:“交給我。”
路汐沒在往那邊湊, 隻服務另一塊區域的用?餐顧客。
時間逐漸到了下?午,開始閒暇起來,也不知?這裡是什麼風水寶地,竟能留住容伽禮和謝忱岸, 靠窗灑滿了日光,桌布雪白, 空氣中彌漫著薄荷葉的清新味道, 兩?人都沒碰一桌的綠色。
她纖長的睫毛微垂,扯過一張草稿紙落筆勾畫。
宋翌端著托盤在右後方路過時,旁觀片刻, 看她塗塗改改著,於是問:“你?的設計?”
路汐輕輕嗯了聲, 她思來想去怎麼完成節目組給的任務卡,送禮物講究一個誠心, 不如親自設計個小禮物送給粉絲。
宋翌恰好就是學設計的美院生?,烏溜溜的圓眼打量會,又在這設計圖稿指點了幾下?。
…
容伽禮漫不經心地靠在椅背點著手機,即便是穿著休閒,單靠這副精致完美的皮囊也沒少吸引外麵路過的行人停駐注視,當?然,同樣吸引人的還?有對麵另一位。
謝忱岸好戲沒看成,還?得?陪他有些無聊坐在這消磨下?午時光,骨節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子,“心理醫生?上次給你?做的精神評估是什麼時候?”
容伽禮視線從屏幕收回,端起旁邊咖啡喝了口:“半個月前。”
“我看你?纏她的緊。”謝忱岸淡而清晰的語調透出幾許陰陽怪氣:“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我陪你?再做一次,免得?精神加重不自知?。”
容伽禮笑了笑。
倒是不至於加重,他近日做了個夢,是被路汐斷崖式分手後的夢,在他被家族召回泗城,準備離開宜林島的那晚,她突然出現在彆?墅後花園約他到燈塔下?的那片海見一麵,唯恐他不見,還?沒哀求幾句就開始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砸。
容伽禮的夢和記憶都停止在了這裡。
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你?那晚有沒有赴約,我不得?而知?。”謝忱岸聽他說,也直言:“沒記錯的話?,當?年你?出事前,我和寧商羽是來島上陪你?回容家,並不知?道還?有路汐的存在……”從始至終容伽禮將心愛之人藏得?過於密不透風,要不是他自己?恢複了那兩?年內的殘缺記憶,發小圈內沒有人會知?道這段過往。
容伽禮淡聲說:“會知?道的。”
謝忱岸又問:“路汐會願意主動?告訴你??”
容伽禮卻神秘賣起關子。
謝忱岸略略挑眉,見此又陰陽怪氣道:“被前女友冷臉對待還?真是一件愉快的事情。”
容伽禮沒繼續回手機郵件,從他側目的視線角度,沉沉靜靜地注視著路汐和另一位卷毛的男服務生?正湊在收銀台,姿勢很是親近不知?在聊什麼。
離兼職結束時間也隻剩下?十五分鐘,路汐跟宋翌很是投緣,清透的眼眸彎起一點弧度,叫人看了格外真誠似的:“我請你?喝——”
話?聲還?沒落。
男人骨節清晰的兩?指夾著黑卡,遞到了中間。
路汐微微轉過臉頰,將指尖壓著的畫稿折了兩?折收回口袋裡,同時視線從這張卡落到了站在台前的容伽禮身上,他被垂墜在旁的吊燈照著,麵容和眼眸卻淡漠得?無任何情緒。
誰也沒先開口,氣氛安靜得?甚至能聽見隔壁桌的交談聲。
宋翌鼓起膽量伸出手去接。
隨即,頂著一頭?亂蓬蓬的金色卷毛,給了路汐個安心的眼神。
結完賬,容伽禮始終神色淡的很,卻出手闊綽地給了宋翌一筆高額小費,在路汐結束完兼職工作?,換衣服下?班的前一分鐘跟謝忱岸不緊不慢地離開了這間茶餐廳。
*
*
起先。路汐以為隻是巧合,第二天在她按部就班地來兼職的時候,容伽禮和謝忱岸又提早到了,還?是九號桌的靠窗位置,兩?個日理萬機的掌權人都沒隨身帶保鏢秘書,跟低調出行在意大?利度假似的。
路汐清醒的很,端著從頭?徹尾的前任女友關係,沒有過度關注著。
偶爾端著托盤路過時,還?能心平氣和地回答一兩?句容伽禮的問題,偶爾在對方視線盲區的時候,借著閒暇無客功夫,才會拿出一張新的設計稿,虛心地向宋翌請教。
容伽禮和謝忱岸連續三日來這家。
前者神秘慣了沒引起媒體界的人注意力?很正常,後者那張臉,可謂是國際財經新聞報紙上的常客,有他占據頭?版的那天,是能將銷量額衝一波紀錄的程度。
以至於路汐又一次結束完兼職時。
跟拍的攝影師私下?跟她透露:“最近附近很多同行。”
路汐在路邊店鋪買了份報紙,打算坐公交車回去看。
恰好也看到晚間報紙上占據頭?版的,正是謝忱岸,標題很清晰入目——【謝氏新任掌權人疑似婚變,接連三日狂吃綠色食品。】
配圖。
是在茶餐廳的靠落地窗位置,謝忱岸被正麵偷拍,而記者不知?是沒認出容伽禮,還?是沒膽量敢登報他,總而言之,一身淺色休閒西裝的容伽禮仿佛在這萬人如海的現實裡隱身了似的。
路汐看到這幅畫麵有些恍惚,腦海莫名想起七年前的某張報紙上。
也是這樣。
明明新聞上該出現的主角是容伽禮,頭?版寫著的卻是謝氏雙生?子。
攝影師看她在鏡頭?下?走神,出言提醒:“車來了。”
路汐有幾秒間,忘記要做好明星表情管理,怔怔地抬起頭?,很快露出笑,將手指間的報紙對折,才故作?隨意地往車站台走兩?步。
回到酒店。
路汐看到祁醒也在,剛洗過澡換了一身黑色連帽衛衣和牛仔褲站在電梯裡,卻沒閒功夫打理淩亂的頭?發,襯得?英俊鋒利的臉部輪廓都隨和不少,卻從始至終都拽著表情。
她踏入進去。
剛站定,祁醒正低頭?將錢包塞進牛仔褲兜裡,隨口搭話?:“你?猜我攢多少了?”
路汐拿捏不住他是不是又要蹭飯,矜持地說:“不知?道呢。”
見怎麼還?防備上了,祁醒突然主動?透露:“我賺了一百萬。”
沿街乞討能討出一百萬?
路汐雙眼透著無奈,也學他說瞎話?:“好巧,我也賺了一百萬。”
電梯轉瞬到了所住樓層。
彼此對視了眼,兩?個都信誓旦旦地聲稱賺了一百萬的,端著懷裡攢的那點兒薄薄鈔票,頭?也不回往自己?房間走。
路汐剛要刷卡進門,卻發現輕輕一推就開了。
平時安靜整潔的雙人房內,此刻站了不少人,比起她和祁醒就被安排了一位攝影師跟拍,宿嫣是有整個團隊隨時服務,連圈內小有名氣的打光師都配置上了。
而此刻,趁著夕陽的最後一點光。
宿嫣做好精致的妝發,穿了身霧藍色的高開叉緊身裙,站在陽台上擺拍了好幾組鏡頭?,隨後,又跟從節目組一位副導的指示,將拍攝場地移到沙發上。
完全象征性忽略了回來的路汐。
隻有助理搬運花瓶過去時,看到她,委婉又歉意的笑了笑。
路汐站原地靜了兩?三秒,什麼也沒說走到了衛生?間。
她伸手將門關上。
雖不隔音,卻能將外麵一群喧鬨的人隔絕在視線裡。
路汐往浴缸邊緣坐,拿出手機,恰好收到了宋翌給她發來的地址。
“汐汐,這是我熟悉的一個小老頭?的手藝店,你?把兩?張設計圖紙給他就好。”
地址是宋翌的美院附近街道,距離她所住的酒店也不算很遠。路汐垂眼看完,快速歸劃了一遍路線後,又從包裡拿出對折的報紙和圖紙,以及三天內兼職賺來的所有零錢,仔仔細細數了三次,攥在手裡,半垂著眼,盯著裙擺在默默地心算。
應該是夠支付手藝費用?了。
十分鐘後。
路汐側耳,聽到外麵拍攝的動?靜還?是很大?,猜測暫時是消停不了。
待在這悶著,不如出門去尋那家手藝店,她快速卷好這些紙和零錢往包裡一塞,推門走了出去。
路汐就仿佛沒回來過似的,但是等宿嫣依照副導的劇本,要去衛生?間拍點兒生?活氣息的片段時,提前進去布置一番的助理卻在浴缸內撿到了一張設計圖紙。
她仔細看了看上麵美輪美奐的蝴蝶鑰匙胸針圖案,走過來,拿給坐在床尾補妝的宿嫣看:“宿小姐,這是您的嗎?”
宿嫣是珠寶設計師,助理先入為主設計圖應該是她遺失的。
她沒回答。
攝影師將鏡頭?移了過來,在打光師布景下?,宿嫣本人又是個極度精致的利己?主義者,那張臉蛋白到會發光,在不經意地低頭?某個角度裡,雖眉眼不似路汐仿佛被女媧娘娘細琢過的精致柔和,左邊的側顏輪廓卻有一點點相似。
她一向混的是國際珠寶時尚圈,設計風格也是精致高貴主義。
這張圖紙的胸針毋庸置疑設計是很絕,就是勾描的手法不夠專業。
幾秒後,宿嫣勾起塗著豔紅的唇,對旁觀副導說:“我改變主意了,準備送粉絲一份價值昂貴的蝴蝶鑰匙胸針,而不是品牌手表,可以把之前拍好的素材換下?嗎?”
副導:“可以。”
…
路汐出酒店時,沒有叫上如影隨形的攝影師,雖然她給粉絲準備的鳶尾胸針圖紙早已經露在鏡頭?下?,但是另一張不是送給粉絲的,便不想曝光出來。
坐附近的地鐵抵達了宋翌推薦的那家手藝店,天色越來越暗,街邊環境看著一般,隻有幾盞搖搖欲墜似的路燈亮著,但不影響視物。
路汐很快找到門,輕輕推進去,先映入眼簾的是留著潦草白胡子的店主坐在台前,戴著一副圓眼鏡正打磨雕刻著精致手藝品。
她的到來,白胡子店主並不意外,很顯然是宋翌提前打過招呼。
“圖紙放桌上,二十四?小時後來拿。”對方脾氣瞧著古怪。
路汐點點頭?,將包擱在桌旁打開。
隨後,白淨的臉上表情怔了下?,又細細地翻了一遍。
少了張。
路汐記得?都卷起來了的,而鳶尾胸針圖紙和所有零錢都沒丟失,偏偏少了那張她心底最重要的,緊接著,整個人都有點始料未及的蒙圈狀態。
白胡子店主看了她眼:“錢不夠嗎?”
路汐模樣生?的年輕又過分漂亮,被誤以為跟宋翌一樣,都是貧窮美院生?。
她回過神,沒想明白怎麼丟失的,同時沒忘來此的做什麼,於是從包裡掏出給粉絲設計的那張:“錢夠的,勞煩您了。”
白胡子店主接了這筆生?意,又繼續打磨雕刻著手頭?上的事兒。
在茶餐廳兼職時,路汐早就得?了宋翌的囑咐這位雖瞧著脾氣古怪,卻勝在酬勞實惠又手藝很好,她將包抱在懷裡,自顧自地欣賞了一圈櫃上滿目琳琅的精美手工品後,才安靜地離開。
回酒店路上,還?想著把無意間弄丟的圖紙找回來。
路汐在街道邊的鐵藝長椅坐了會,數了數還?剩下?的錢,狠狠心,又去坐了三趟地鐵。
可沿路看,沿路重新走過她來時的路。
路汐都沒有看到有設計圖紙的一絲蹤跡,她手指頭?攥著的錢幣越來也少,失魂落魄地看著玻璃窗口的自己?,腦海中浮現了當?初赧淵那句:
【那把鑰匙你?找到了又能怎樣?七年的時間裡,早就被海水腐蝕得?鏽跡斑斑……你?找到,想還?能給他嗎?】
路汐臉是喪氣的,難得?這般委屈想哭,努力?地花費近一分鐘時間說服自己?,可能她注定了跟這蝴蝶鑰匙沒有緣分的,就算想重新製作?出來,上天也會讓她遺失。
地鐵到站。
冷空氣隨著緊閉的門開啟飄了出去。
路汐身體麻木地站起,感?覺也跟個幽魂一樣,跟著飄出去。
她沒有錢了。
就算還?想坐地鐵,貧窮的經濟情況也不允許。
剛晃悠悠地出站,包裡的手機響了起來。
路汐以為是攝影師終於發現她不在酒店打來詢問行蹤,看也沒看,直接接聽:“喂?”
許是她一時忘記掩飾好情緒,聲音透出的委屈太明顯,竟叫容伽禮頓了瞬,壓低嗓音問:“你?在哪?怎麼了?”
路汐沒想到是他,低垂眼眸的水晃了晃,下?意識地看向臉側正在通話?中的手機屏幕。
來電顯示:容伽禮。
她輕壓著顫意的呼吸聲,沒回話?。
怕此刻多說出一個字,會忍不住抽泣起來,手指緊握著冰冷的手機。
容伽禮背景音聽著像是在某個熱鬨的晚宴上,他抬手打斷了旁人上前的搭話?,先撇開跟隨的秘書走到僻靜之處,一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卻非常耐心等路汐那邊調整好情緒,才開口:“不如這樣,我們的冷戰暫停一晚,你?在哪?”
這是他第二次問。
路汐沒聲。
容伽禮注視著落地玻璃窗外的無邊夜色,又給出新的方案:“嫌一晚太久,一個小時?”
“容伽禮。”路汐喚他名字,像是曾經也這樣絕望的喚過了無數遍,隻是這次身在的是異國他鄉的深夜裡,忍過哭意,竭力?維持著一捏就碎的脆弱冷靜說:
“我沒有錢,沒有錢坐地鐵了。”
第 32 章
她沒有錢了。
路汐一時不想回酒店,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兒,繼而抱著懷裡的包又找了張沿街的鐵藝長椅坐下,望著不遠處汽車馳過的燈光,一團又一團閃爍著像是滿天的星。
她聽著夜風吹過樹葉的簌簌搖動聲?響, 像雨聲?, 數著星星, 一直數到了九十九顆時?, 等了好久, 月下的身影終是出現了。
容伽禮剛從衣香鬢影的晚宴半途離席,還?未來得及換𝔀.𝓵一身衣,著了襲不浮於表麵的純黑色西?裝, 翻領處彆?著羽翼胸針, 無形中透著不容侵犯似的, 隨著他緩步走近,不露聲?色地將昂貴的胸針摘下,兩指順勢自然地放進了褲袋裡。
兩人見麵的第一句話。
是路汐先開了口:“我這種咖位的女?明星平時?接戲接代言的片酬都?不少,沒錢坐地鐵是暫時?的, 我很有錢。”
容伽禮冷靜望著她聽?完,忽然?笑了, 卻隻是笑了一下。
路汐看著停在半米外的他, 慢慢地又垂著腦袋安靜了起來。
“除了坐地鐵外——”輪到容伽禮開口,嗓子在夜色下聽?著有些乾燥,帶點沙啞意味跟她交流:“還?想做什麼?”
路汐因為他的來到, 胸口的情緒起起伏伏:“看星星。”
她睫毛尖兒顫動,無聲?地將視線往容伽禮身上?落。
容伽禮先是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 隨即拿過她懷裡輕到近乎沒重量的包:“跟上?。”
路汐慢半拍地從鐵藝長椅站起來,也?沒問跟上?去哪兒, 和他一起往前方走,這裡沒人認識女?明星的她和位高權重的容伽禮,兩人似乎無論做什麼都?可以,不用在意外界評頭論足的眼光,以及去顧及身份階級。
容伽禮早已?經讓隨行的保鏢秘書遠去,他身邊隻帶她,於是便攔了輛出租車,二十來分鐘左右,來到了另一處托萊多地鐵站。
起先路汐有點茫然?,直到跟他繼續往裡走。
很快隨著坐著扶梯一路往下,就?猶如是置身在空靈縹緲的璀璨星空之中,她眼眸微微驚訝,眨也?不眨盯著沿路牆壁上?一片波光粼粼的藍紫色星點,無論走多久,所看之處的地鐵站內空間都?是被浩瀚唯美的繁星圍繞景象,讓路汐逐漸腦子清醒,抿著唇,不由地看向了容伽禮。
怎麼聽?都?她像是隨口一句看星星的無心之話,他卻信以為真?了。
容伽禮現身後,始終沒有刨根問底她今晚失魂落魄的情緒從何?而來,領著人進了地鐵車廂,這個?時?間點乘客稀少,他選了一排乾淨的空座椅,讓路汐坐。
他則是比宋翌更像是個?護花使者,隻單手抄著褲袋,立在她麵前。
容伽禮即便已?經儘量看似平易近人,但是他站著不動,自有與生俱來的鋒芒氣場,將這一小?片地方形成了最安全的屏障。
路汐心頭忽然?湧上?情緒,不想今晚的時?間都?這般靜默,動了動唇:“你來過這嗎?”
他的身份出行注定會有一群人跟隨,不像是會屈尊降貴地坐地鐵。
容伽禮低頭,眼神鎖著她:“嗯。”
她情緒稍微放鬆下來,願意聊,便說得細些:“以前寧商羽在意大利就?學一年,我和謝忱岸帶溫見詞來找他度假,為了甩掉監視溫見詞行蹤的數十位保鏢,便中途棄車,坐上?了這乘地鐵。”
都?是年少意氣風發時?經曆的事情。
身在地位顯赫的大家族裡,即便是以防被亡命之徒綁架,出門帶保鏢是必不可少,而他們幾人,最不喜跟溫見詞一起出門,隻因他的保鏢人數往往都?是旁人的三倍以上?。
實至名歸的獨苗——
倘若出了意外,他容家,有取而代之的繼承人備選,俞池便是其中之一。
謝忱岸家中也?有個?日常違背祖訓,自幼就?立誌做獨生子的瘋批弟弟。
寧商羽家族的兄弟就?跟他名字裡的羽一樣多。
也?就?溫見詞的命顯得額外金貴,他自己知道,所以比任何?人都?習慣被全程監視。
容伽禮回憶往昔,往下說:“剛上?車廂,溫見詞就?主動給保鏢通風報信了。”
路汐雖然?跟這些人都?不熟,卻聽?得認真?,懷著不可示人的隱晦心思想多了解一些他的過往,輕聲?問:“那你們沒對他做點什麼?”
“做了。”容伽禮語調低緩而平靜:“寧商羽揍了他一頓。”
路汐笑彎了雙眼,很快發現容伽禮的視線始終凝在她身上?。
她安靜垂在膝上?的指關節微蜷,思考了半響,說:“我剛簽約頌宜的時?候,有一次接到了個?正劇裡的鑲邊女?主角色,剛進組,就?被製片人深夜打電話性騷擾,然?後陳風意氣炸了,直接衝到對方房間裡打了一架。”
她的背景就?像是一張乾淨白紙,在這名利場裡,很容易遇到不懷好意的人,想濃墨重彩地塗抹上?幾筆。
而之所以,路汐還?完債務跟前任公司解約後,會選擇簽約沒有實績,脾氣一點就?爆的小?少爺陳風意,有部分原因是他懂得尊重女?藝人,又護短,從骨子裡厭惡為了資源獻身的這套遊戲規則。
那場打架,即便結局是她和陳風意當?晚讓人雙雙逐出劇組,甚至被揍得鼻青臉腫的製片人還?放言以後會在正劇圈封殺她。
路汐和陳風意都?沒有後悔過一刻。
容伽禮盯著她微微垂下的睫毛,被清冷燈光照得像是易碎的蝶翼,莫名地想去觸碰,換了隻手抄著褲袋,卻溫和隨意似的問了句:“那製片人叫什麼?”
路汐輕輕搖頭,隻不過是禮尚往來也?跟他分享一件自己的人生經曆,將話說完:“後來陳風意私下給自己報了個?跆拳道班,說下次再遇到這欠抽的孫子,他就?不是拿皮帶抽死對方了。”
她模仿著陳風意當?時?的語氣,慢慢露出笑,臉蛋一仰,卻不見容伽禮笑。
地鐵終究是要到站的。
路汐沒有再原路重新坐一遍,她已?經平靜地接受了蝴蝶鑰匙的圖紙找不回來。隨著那股在茫然?無助的困境裡不停打轉的情緒褪去,同時?心裡很放鬆,這種感覺不陌生,從十六歲在島上?認識容伽禮那天起,與他朝夕相處的點點滴滴過來。
有他待在身邊,路汐至少是能有過一時?半刻……真?真?實實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自由。
淩晨之前,被送回了酒店。
容伽禮止步在了電梯門前,將她的包也?一並遞回去,褲袋裡的手機響了三次,都?被他視若無睹,而站在裡麵的路汐知道今晚肯定是耽誤到了他的正事,於是主動告彆?:“冷戰恢複,你走吧。”
還?真?是翻臉不認人了。
容伽禮到沒說任何?話,看了她眼,才轉身離開。
路汐遲遲不按電梯鍵,眼眸盯著那道頎長身影,直到消失不見。
…
她回到雙人房時?,宿嫣早已?經結束完拍攝工作離開,四處重歸於安靜。
路汐撳亮燈光,站了會兒才去浴室洗澡。
等換了一身保守的睡衣出來,順手把潔白毛巾蓋在角落的攝影機上?,帶著點倦意爬上?床。
路汐要睡前,又順手將床尾的包擱到床頭櫃上?。
倏地,停了瞬,這才細微察覺到了手腕受力的重量似乎不對。
按理來說她的包連手機都?沒裝,空空如也?,不可能有分量的。
路汐垂眼,打開一看。
裡麵不知何?時?裝著楓葉色的信封,很厚一疊,全部是歐元。
路汐跌坐在柔軟的床上?,指尖反複地摩挲著光滑柔軟的信封,無法想出容伽禮是何?時?趁著她不注意的時?候放進來的,逐漸地視線模糊成一片,似要浸出淚來。
她抬起白皙手背,壓了壓回去。
這晚路汐失眠到了後半夜四點半,將信封藏在行李箱暗層裡,又醞釀不出半點睡意後,下床拿出來看,看夠了,再輕拿輕放回去,來回折騰到筋疲力儘,才老實躺到軟綿綿的床上?熟睡了過去。
雖然?這些歐元,足夠她很富裕地遊玩一圈意大利的景點。
路汐卻沒打算花出去。
她一覺睡上?了十幾個?小?時?,等簡單洗漱完,口袋裡端著劇組的那點經費到餐廳省吃儉用點了一份素麵時?,恰好祁醒也?結束了乞討的偉大事業。
他賺夠了錢,還?給粉絲準備好了禮物。
兩人一坐下,就?開始對暗號似的。
祁醒很有誠意主動透露:“我的是馬卡龍色寶石項鏈。”
雖然?祁醒的低級直男審美是圈內眾所周知的,但是他這猝不防及的一句話,叫路汐抬眸,花費半分鐘去逐字地理解:“馬卡龍色?”
祁醒拿出手機,點開給她看。
路汐心想,瞧著好像有點兒偏熒光綠,戴在脖子上?,會不會襯得臉色也?有點綠?
沒等她提出疑惑,祁醒已?經收起手機:“該你了。”
這次意大利的旅遊真?人秀錄製快結束了,在路汐看來不是什麼非贏不可的任務,心態也?很平和,沒藏著掖著:“我是鳶尾胸針,親自設計的,用賺來的小?費請了本地手藝匠人幫我製作出成品。”
祁醒眼中驚豔了瞬,欣賞著路汐不是空有美貌,竟也?有和簡辛夷一樣的聰明才智腦子。
隨後,他長指點著水杯說:“剩餘那幾位,我今早也?問了一遍,除了王栩然?愛豆出道沒什麼錢,送自己的周邊給粉絲外,顧詩箋送手鏈,夏韻前輩送的是……”
祁醒把嘉賓們都?透了底細,沒提起宿嫣。
原因很簡單。
這家酒店的餐廳菜品普普通通,配不上?宿嫣踏足。
路汐沒點評彆?人的禮物,聽?了一笑而過,秉著不浪費食物的好習慣,她雖然?覺得這麵條的口感寡淡到難以下咽,卻慢吞吞吃完了。
祁醒口袋有錢了,出手大方替她結了賬,走之前說:“你去取胸針,記得叫上?我。”
路汐點點頭,心知他是想找個?伴。
外麵天色已?暗,她算著取胸針的時?間,準備明天再出酒店。
又過一夜,這次路汐沒失眠,沾了柔軟的枕頭就?睡著了,直到早晨被手機震醒。
她從被窩裡伸出腦袋,臉蛋兒是半醒未醒的,摸到手機後,仔細辨清了一下屏幕閃爍的字眼,發現是陳風意。
“怎麼了……”
陳風意報喜似的:“你還?記得官旭那孫子不?”
路汐手指尖一頓。
“就?是仗著自己姓官,把自個?兒演進去了,官腔味十足那個?,你進組第一晚,就?給你發性騷擾消息,讓你穿上?情趣內衣到他房裡跳芭蕾舞。”陳風意回憶給她聽?。
路汐將手機音量調到最小?,呼吸很輕:“嗯,怎麼了?”
又問了一遍。
陳風意說:“我當?初預言那孫子必遭橫禍,總算是靈驗了,昨晚傳出的消息,貨真?價實,他被圈裡倚靠的資本絕情拋棄了,據說今年籌備的影視項目全黃。”
路汐聽?完半響沒回音。
陳風意的激動轉換為疑惑說:“姓官的孫子玩得花樣多,很會拿調教過的女?明星獻給上?級,也?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被資本圈拋棄了。”
路汐隱約猜到了是誰的手筆,卻不好跟陳風意透露隻言片語,抿了抿唇,意圖轉移話題:“你消息好靈通呀。”
果然?,陳風意立刻冷笑道:“我為那孫子苦學三個?月跆拳道,汗水不是白流的。”
這筆血海深仇,死死記著。
何?況官旭當?年起色心潛規則不成,惱羞成怒在正劇圈封殺路汐這事,哪怕擱在如今都?還?有一絲風聲?流傳著,導致他但凡是想從那些拍正劇的導演手中給路汐博得點兒角色來演,對方都?猶猶豫豫一再顧慮。
*
*
被陳風意這一攪,路汐睡意全無,就?沒繼續睡回籠覺。
她先給祁醒發了條消息。
等差不多到點,便跟他在一樓的大堂碰麵,結伴坐地鐵來到潦草白胡子的那家手藝店。
雖說材質無法用很貴的那種,店主卻將設計圖的鳶尾胸針完美雕刻了出來。
路汐感到驚喜,也?一再道謝。
白胡子依舊是那副古怪脾氣。
反倒是祁醒在用鑒賞的眼神,觀看了一會兒櫃上?各式各樣的手工品後,若有所思地側頭,對路汐說:“你能幫我設計一款橘貓胸針嗎?”
怕沒說清楚。
又追加一句:“這小?老頭手藝不錯。”
路汐先前就?聽?簡辛夷在牌桌上?提起過,祁醒每次全國各地飛完回菩南山,都?會給她帶一件禮物,猜這次是想送橘貓胸針,想了想,便沒有拒絕:“我試試。”
她語氣溫柔地找白胡子店主借了筆和紙,兩位攝影師的錄製工作也?沒暫停,大家都?自覺保持店內安靜,她尋了一處雕刻著複古花紋的小?茶幾坐了下來。
祁醒還?是那副黑色短袖和牛仔褲,毫不掩飾自己神顏往門框一站,無聊地刷著手機玩,充當?是人形模特了。
不過很快,路汐垂頭在認真?地畫線稿時?,聽?到他跟另一個?攝影師吐槽宿嫣為了贏,不講武德。
她筆尖沒顫,爭取一氣嗬成將線畫到尾。
設計雖不是路汐的天賦,卻是容伽禮的。
他教過她,畫稿時?最忌諱就?是手腕亂晃,指尖不穩。
下一秒。
祁醒聲?音再次傳來:“節目組不是說今晚同時?公布嘉賓禮物環節?”
攝影師:“是這樣。”
祁醒:“那宿嫣怎麼能先一步在微博公開自己的蝴蝶鑰匙胸針設計稿,讓粉絲投票選用哪種價值上?百萬的寶石材質?”
攝影師:“宿小?姐棄賽了,她說隻想送粉絲一件精心設計的禮物,節目組給的經費不夠她買寶石……”
祁醒神經敏感了下,覺得有被隔空內涵到。
他的馬卡龍色寶石項鏈折算人民幣也?花了五百元。
還?沒較真?下去。
攝影師又說:“宿小?姐在酒店,您可以找她聊——”彆?找他,他小?心臟哪裡抗的住影帝的犀利逼問。
蝴蝶鑰匙胸針?
路汐的線也?隨著兩人對話歪了,這稿算廢,她沒繼續抽一張新的白紙出來,而是擱下筆,拿出了手機點開微博。
隨著點開宿嫣的那張設計稿,臉色瞬時?煞白。
祁醒正好看過來,見路汐看上?去狀態不對勁:“怎麼了?”
“我……”路汐唇輕吐出一個?字又頓住,指尖緊緊地攥著手機半響,說:“抱歉,我有事回酒店一趟,暫時?不能幫你畫設計稿了。”
…
路汐沒有給任何?理由,拋下祁醒和兩名攝影師直接離開白胡子的手藝店。
她沒有坐地鐵返回,不想把時?間耗費在路程,直接攔出租車。
半小?時?後。
人到了酒店,路汐心中有某種預感,直接推開雙人房,果然?看到宿嫣坐在屬於她的柔軟雪白床尾,陽台的推拉門沒關,風卷著窗簾吹了進來,空氣中彌漫著股焰火燒焦的味道。
路汐眼睫的視線移下,注意到宿嫣那雙紅色高跟鞋尖一寸遠的地板有被燒完的設計圖紙灰燼。
“你來晚一步。”宿嫣輕輕揉了揉指尖,直言:“被我燒了。”
連裝都?不裝,這麼一弄就?顯得行為更讓人費解。
路汐走進來,漆黑的眼睛依舊盯著宿嫣:“為什麼盜用我的設計?”
宿嫣看到她那沒平時?那副柔和善意的笑,一張在世俗凡人眼裡備受驚豔的臉冷下表情,倒是瞧著也?絕非個?善茬,頓時?好笑起來:“我能看得上?你設計,路汐,那你該感恩戴德的啊,怎麼還?來質問了呢?”
話至此。
宿嫣很想看看這位是什麼反應。
路汐卻輕輕地笑了,語氣比她還?陰陽怪氣:“是嗎?我還?以為你看上?的不止是這張設計稿……”
宿嫣盯著她不語。
路汐轉過身,從邊櫃的抽屜拿出一麵小?而精致的化妝鏡,扔在宿嫣的腳邊,顯然?沒有耐心跟她故弄玄虛下去,聲?音變得清晰平靜:“我這張臉你好像也?看上?了,該感恩戴德嗎?”
宿嫣臉上?的脂粉感很重,平時?肉眼看不出小?瑕疵,卻在路汐這裡暴露得徹底。
“我母親早年身體不好,不宜再生,父親路瀟也?不曾有過私生女?。”路汐慢慢地走到她麵前,上?身前傾過來,臉與宿嫣離得極近,聲?音有點輕,又有點柔:“你是哪裡來的呢?”
宿嫣卻聽?出她的諷刺,反問道:“這麼想知道啊?”
在這檔真?人秀的旅行裡,路汐簽了合約就?隻想按照節目組給的任務錄完,不想惹是生非。
所以第一晚被戲弄錯餐廳地址的時?候,她忍下了。
卻不代表宿嫣可以拿蝴蝶鑰匙的設計稿,變本加厲過來挑釁。
路汐幾近冷漠地說:“你非得湊我麵前來,不就?是為了這個??”
整容二字向來是要極端精致和體麵的宿嫣逆鱗,被挑明了點出,她仿佛換了一個?人,說著仿佛無關痛癢的話:“我的未婚夫……你上?一任經紀公司微品娛樂,幕後神秘老板江望岑,還?記得嗎?”
第 33 章
“我是江微同父異母的哥哥——江望岑。”
老洋房改造的庭院內站著一位氣度偏古典含蓄掛的年輕男人, 轉過身來時,衣領處彆著銀白菩提葉,將他麵容輪廓襯得有種透明俊秀的冷白。
路汐放學歸來,猝不及防地怔在了原地。
身旁濃綠的石榴樹裹著蟬鳴, 一聲高又一聲低的清晰攪著她心神, 沒來得及深思, 江望岑將一份債務書擱在了桌麵上。
“你是路汐, 我可有找錯人?”
路汐稍微抬頭, 過分蒼白的臉蛋被夕陽的餘暉鍍上一層淺淺柔光,眼睛望著他,裡麵的顫抖情緒含著無?法言喻的, 看起來像是晦暗愧疚著什麼。
第一次初見, 江望岑走近, 端著卻是現實主?義?的無?情資本家姿態,一字一字地直盯著她烏黑的瞳孔:“你父親路瀟在自儘前曾向江氏集團所借債務利滾利到如今,已有六百萬,這是他親筆畫押的債務書, 認嗎?”
路汐沒說話,卻很輕地點了頭。
蟬鳴聲在樹上越發地響亮清晰, 江望岑又拿出另一份擬定好的娛樂公司新合約, 嗓音沒有被蓋過,話說得很清楚:“你考上最?好的戲劇學院,還是跳芭蕾舞出身, 江微以前信裡提過,你從小夢想是當一名演員?看來畢業後是準備進入演藝圈, 六百萬買斷你三年自由身,有異議嗎?”
路汐失神似的望著自己腳下的地麵, 她腦海靜靜思考著這番話,站在樹蔭下的身體?太單薄,長期的勤工儉學和生活困境使得她清瘦到了背部蝴蝶骨的輪廓都貼著衣料透了出來,仿佛隨時會被一片輕飄飄的樹葉壓垮。
下一秒。
“你也可以選擇不認這筆債務。”江望岑笑?時,那張麵容有種古典感的俊美,卻同時猶如刀刃冰冷:“畢竟連親生父親的骨灰能毫不猶豫從懸崖扔下去,連一點鞠躬祭拜的機會都給自己斷絕乾淨的人,不念養育之恩,也自然可以不認債務。”
這一番話頗具侮辱的意味,引得路汐驀然抬頭。
“我可以簽。”
她手指按在新合約之上,不受控製地輕微顫抖,聲音卻非常倔強說:“但是有一點必須聲明,我父親路瀟會欠下你父親這筆債務,是江氏集團為了過度開發宜林島的生態環境,趁著我父親到處籌錢給癌症晚期的妻子治病時,為他精心布了一場高?利貸騙局。”
“是你父親,江氏集團總裁,假仁假義?借此逼我父親還恩情,讓他火燒海島驅趕原住民,他不願助紂為虐,才自儘。”
話聲落地。
江望岑盯著她,冷聲道:“所以江樹明死了,他想靠一張早有預謀的精神病證明躲過死刑,卻在某天清晨被精神病院值班護士發現暴斃在公共衛生間。”
路汐指尖顫著,單薄的肩膀卻愈發崩得很緊,氣氛僵持間,頭頂的一片淡綠的葉從樹枝直墜,無?聲息地落在了她衣領處。
江望岑伸手到她白皙頸側,捏住樹葉拿下來:“這家娛樂公司是為你專門成立,不會簽其他藝人,我還會斥巨資給你量身定製最?好的劇本,路汐,我很期待你的信仰能堅守多久……”
那年盛夏時節的蟬鳴聲,隨著他的話,也似乎就在這刻戛然而止了。
恍惚著,過去的記憶如同電影,在腦海中閃現。
從她孤身離開宜林島,到流浪在外被沈容昔領回去光景,再到踏入戲劇學院,又轉而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將劇組當成最?後的歸宿,最?後回到了意大利酒店的這間房。
路汐清醒時,宿嫣已經踩著高?跟鞋,甩上門離去。
她僵坐在床沿,一直垂眼盯著地上被燒成灰燼的設計圖紙,良久後,握著手機的指關節近乎和喪失血色的臉頰一樣發白,卻沒有猶豫,解鎖了屏幕,直接轉發宿嫣那條有萬人評的設計稿微博。
十分鐘後。
粉絲們都在激烈投票選宿嫣那個?設計稿的蝴蝶鑰匙胸針是用?藍寶石,還是紅寶石的時候,一刷新,卻發現#路汐設計稿#的話題赫然飆升在熱搜首位。
點進去。
路汐原微博:「這是我的設計,我的。微笑?jpg」
再往下翻最?新的,便是路汐的親筆手寫聲明,字跡漂亮清晰落在白紙上,指名道姓宿嫣在錄旅遊綜藝時盜用?了她蝴蝶鑰匙的設計稿,而路汐不需要公開刪博道歉,直接聲明不日將起訴。
——“天啊!意大利之旅發生了什麼?路汐親自下場撕???”
——“是節目組為了熱度拿嘉賓獻祭炒作,還是真撕啊?”
——“路汐這咖位,從不缺那點兒流量,犯不著被資本家綁架吧,她真要願意炒,去跟隔壁影帝祁醒炒啊,漫星最?會玩一手黑紅套路。”
——“路汐一向拿作品說話,不走隔三差五塗脂抹粉上微博唱戲那套,用?腦子想想也知道,能讓她越過工作室這樣動真格,私下肯定絕無?和宿嫣和解的可能性。”
——“誰懂啊誰懂啊!當時宿嫣公開設計稿時,我就被那蝴蝶鑰匙美的一暈又一暈,沒想到是路汐設計的?她除了擁有一副神顏皮囊和天賦型演技,又會跳芭蕾……還刻苦敬業拍戲從不傳緋聞,真的很寵很寵粉了,現在竟然還會珠寶設計???啊啊啊路汐身上還有什麼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
話題底下誇讚的占一大半,自然也有對家黑粉冷嘲熱諷的聲音。
——“又來了,裝什麼仙兒啊!路汐上次營銷高?級審美翻車,被扒彆墅另有其主?,破防到親自下場跟吃瓜群眾互撕了一晚,最?後找了個?混豪門名媛圈的出來澄清緋聞,對方?還是俞池的頭號黑粉,她的粉絲都集體?失憶了?”
——“@俞池粉絲後援會,可以走出來罵兩句了。”
——“一張手寫聲明就能把?人定罪?原來在路汐粉絲這裡,不需要法官來判啊。”
——“笑?死,宿嫣在國際時尚圈挺有靈氣的,也或多或少設計的作品也獲獎了幾次,用?得著去盜用?一個?女明星的設計?”
——“這算是正主?親自爆料吧?那證據呢?沒有證據就是女明星仗著咖位欺淩圈外人哦。”
*
陳風意打?通路汐的手機時,也在問她要證據:
“明天就結束意大利錄製之旅了,你怎麼會跟那個?姓宿的設計師扯上?”
“現在微博熱度升得太快,公關部開完緊急會議,說沒法降低熱度,一降肯定就會有對家黑粉跳出來說你心虛了。”
“路汐?你現在退出微博賬號,把?證據給我,讓公司來處理?這件事?。”
“我設計稿已經被她燒了。”路汐正蹲在地板上,小心翼翼地將燃燒過後灰燼拾到紙巾裡,聲音像非常冷冰且平靜的一潭水:“風意,她將它公布出來,我不需要任何?虛情假意的道歉,我隻?要起訴她。”
路汐不能允許宿嫣光明正大地將蝴蝶鑰匙設計占為己有,然後花費百萬製作出來送給粉絲。
她語氣很堅定。
似甘願賭上成名在望的前程,也在所不惜。
陳風意那邊沉默了會兒,突然直截了當地問道:“你在演藝圈這一路跌打?滾爬走到如今的地位,什麼都看淡,為什麼區區一個?設計稿讓你這樣?”
至少,給個?能說服他的理?由。
“我曾經……”路汐微垂的睫毛顫著落下,盯著指尖沾到的灰燼許久,說:“有兩個?信仰,一個?是成為一名真正的演員。”
另一個?是容伽禮。
他是她十六歲時刻起,日複月月,月月複年年,年年複此生能持之以恒的信仰。
陳風意聽到電話裡,傳來的聲音像是快被擊垮了脆弱的脊背,下秒就能死掉,卻還竭力地重複一句話:“宿嫣盜用?的設計稿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定情信物,他也是我這些年能支撐下去的信仰……風意,這二十五年,我一直在失去,我不想再失去了。”
幾十秒間。
陳風意無?法拒絕路汐的任何?請求。
*
長達四十分鐘的通話裡,陳風意從情緒幾乎瀕臨崩潰的路汐口中得知,物證已毀,人證倒是有一個?,是她錄製節目時做兼職的那家茶餐廳結交到的美院生。
至於形影不離的攝影師有沒有錄到路汐設計圖紙的畫麵……陳風意親自給節目組導演致電。
網上的熱度繼續爆。
全網吃瓜群眾都在關注這張設計稿,到底是出自誰之手。
路汐聲明不日將起訴後。
宿嫣始終都沒有任何?回應,倒是私下找了圈內不少專業人士,請了一大波水軍下場洗白,陰陽怪氣路汐公道自在人心。
而《追星星的你》的導演石嘉一給了陳風意個?公關方?案:“宿嫣退賽不為贏,你家路大明星也消消氣,大家都退一步怎麼樣?”
陳風意冷笑?:“怎麼退?”把?你狗腿打?折了拖出去那種嗎?
石嘉一:“你讓路汐今晚發個?微博,澄清一下是在節目裡玩遊戲輸了,抽到盲盒懲罰必須跟不知情的宿嫣開個?無?傷大雅玩笑?,我這邊也給宿嫣做思想工作,讓她轉發微博配合,然後我安排兩人在意大利錄一組姊妹情深的夜遊照,打?破網上鬨不和的輿論風波。”
這偏架拉的,陳風意恨不得把?他嘴也打?折:“石導,你這樣很不地道啊。”
石嘉一反問:“陳小少爺,你就這麼信自家藝人沒撒謊?”
“不然我信你這個?軟腳蝦?”陳風意罵道。
石嘉一倒也不氣:“這麼透個?底吧,宿嫣是海外宿氏集團獨生女,未婚夫又是啟林資本的話事?人江望岑,這種背景,路汐有嗎?她要有也不至於混到現在,連一個?獎項提名都混不到了,這樣不顧前程死活在微博這一鬨,宿嫣要回家哭幾嗓子,你還能假清高?到幾時?”
這名利場一個?小石子砸下去,隨便砸出個?誰都是有點兒資本人脈網的。
但是資本圈也分三六九等?。
陳風意和石嘉一都是出身豪門的,卻遠遠夠不著猶如隔著天塹的最?頂尖層麵。
商量無?果。
陳風意掛了電話,決定宿嫣不回應,就先?將熱搜冷處理?。
他做人一向秉承要有骨氣,隨即重新致電路汐說:“這破綜藝沒什麼好繼續錄的必要了,你身上還有多少歐元?沒錢的話就先?將就住一晚,這一周花了石嘉一多少經費,我回頭跟毀約金一起三倍打?給他,已經讓安荷給你買最?早的機票回國先?。”
路汐當時為了不被曝光蝴蝶鑰匙的設計稿,找宋翌討教都是下意識避著鏡頭。
心底也猜到了陳風意應該問不到。
她很輕地嗯了聲,抬眼安靜看著已經整理?好的行李。
“我去機場——”
路汐不想動用?容伽禮給她那封歐元。
既是買最?早的航班,她如今身處於哪裡都是將就,在冰冷的候機樓也一樣。
*
去機場路途要一個?小時,路汐坐在出租車裡接到了不少圈內的人問候來電,她雖然已從瀕臨崩潰的情緒中抽身,卻有種更?難以言喻的難堪覆上心頭。
她垂著眼,一個?都沒接,看著夏鬱翡的名字消失在冰冷屏幕上,轉瞬又來一個?名字,很多熟悉的名字,連容聖心也打?來了。
路汐卻怕的卻是另一位姓容的來電。
她曾經送給容伽禮的手機,如今倒是像給自己精心準備的監視器。
網上稍微有一點兒風吹草動,容伽禮肯定也能親自刷到。
近半小時裡,路汐坐著不動,維持著握手機的僵硬姿勢,睫毛下的眼神完全放空似的,直到猛地意識到一點,這樣不接電話,萬一容伽禮真打?來了,她更?沒有推托的借口。
恰好手機又響起。
是簡辛夷的致電。
路汐屏住呼吸,儘量地調整好情緒接聽:“喂?”
“我還以為你手機這會兒被打?爆了。”簡辛夷開玩笑?一句,溫柔的語氣轉瞬切入正事?:“網上什麼情況?我問過祁醒,他一問三不知。”
在這圈內簡辛夷雖牌友無?數,真正欣賞的女明星卻委實少得可憐。
當下讓她能放下日理?萬機工作的這位,算一個?。
安靜幾秒,路汐語氣透著一絲少見的情緒說:“我無?法跟你說實情,有個?不恰當的比喻……倘若祁醒送給你的禮物被人偷走了,你會怎樣?”
祁醒給了她太多低級審美的禮物,簡辛夷止住話,細想片刻,忽然開口:“賭上漫星,我也要親手拆了她骨頭。”
兩人都是一類人,路汐的心境,簡辛夷能感同身受。
她是來提醒:“你的咖位比混時尚圈的宿嫣大,她卻毫無?顧忌你,恐怕是留有後手,而且石嘉一那狗奴才,一向見風使舵,誰資本硬就伺候誰。”
簡辛夷跟《追星星的你》這檔綜藝的背後資本圈有項目往來,話隻?能提點這麼多。
路汐眼眶微微酸澀:“嗯。”
“彆把?話停在壞事?上。”簡辛夷信奉這套,掛電話前,一定要說點兒好的:“喬導的女一號我會讓祁醒指名要跟你合作,能保住。”
“辛夷,謝謝。”恐怕在圈內不少人眼裡,此刻的路汐已經沒了清白,也真誠感謝已經混上資本圈的簡辛夷會伸出援手。
簡辛夷笑?:“滿漢全席就不欠你了。”
……
通話停在好事?上。
掛完電話,出租車也安全地將她送到了機場。
但是壞事?依舊將她困在逆風局裡,不願讓她順利回國。
路汐還未熄屏的手機響了聲,被推送了一條《追星星的你》官博發布的視頻:
短暫的畫麵裡。
是祁醒先?自曝了送給粉絲的禮物後,又八卦問起坐在對麵的她。
而她白淨的臉頰被攝影師鏡頭對準,啟唇,一清二楚地說出:「我是鳶尾胸針,親自設計的……」這句話,無?疑是在告訴了密切關注這次熱搜的吃瓜觀眾們。
路汐在真人秀裡,親手設計的是鳶尾胸針。
——並非是蝴蝶鑰匙圖案。
官博親自下場維護另一位始終靜默不語的設計師宿嫣,而不是當紅流量女明星。
這叫評論區不管是誰家的粉絲,全體?直接沸騰了。
意味著,是直接鐵上釘釘似的公開判了路汐在微博公然誣陷另一位旅遊嘉賓的行為。
路汐站在機場玻璃門外,很多陌生乘客與?她擦肩而過,不知是靜止了多久,身後突然被急匆匆路過的人推搡了一把?,她跌跌撞撞朝前幾步,指間手機狠狠摔在了地上,打?算撿時,屏幕已碎得徹底。
而極具戲劇化的一幕,卻在此刻上演。
路汐在十幾米外的人群裡,眼睛很紅看到了容伽禮。
她心臟驟然停住,有些急了想跑,卻意識到自己的腿走不動了。
容伽禮更?早一步,尋覓到了她獨自的身影,步若流星地走到麵前來。
靜而深不見底的眼眸先?是定定看了路汐幾秒,並沒有說任何?的話,也沒有提起任何?事?情,骨節分明的長指將已經黑屏的手機撿起,又動作自然接過她沉重的行李箱。
路汐抬頭望見他,雙眼止不住的紅。
摻和在裡頭的,更?多的是欲言又止,卻無?法表示的激烈情感。
容伽禮又看了她下,嗓音變得很低:“是不是外麵站久了,眼角都被風吹得這麼紅?”
路汐點頭,過片刻,似嫌棄點的不夠明顯,再用?力點了點。
下一秒,容伽禮手掌控住她柔軟腦袋,傾身而來,嘴唇的濕潤溫度浸透了她眼角,不帶任何?情欲,輕輕的吻。
再也忍不住。
路汐抬起手,抱緊了他。
很用?力很用?力。
害怕鬆開後。
眼前猶如幻覺裡的容伽禮,會像泡沫一樣消失。
第 34 章
飛回國的最早航班安荷隻搶到了經濟艙, 上飛機後,容伽禮全程陪同,拿著登機牌,直接幫她升到了頭等?艙。
可能是皮質寬敞的座椅太鬆軟, 路汐裹著米色的羊毛毯躺在上麵, 像是要睡過去的樣子, 睫毛低垂下, 襯得臉頰幾?乎白到透明。
“先吃點東西墊肚子。”容伽禮沒讓她就?這樣睡著, 骨感修長的手指自然地將她幾?縷烏黑碎發拂到耳後,隨即拿菜單點了些口感清淡的時蔬魚肉,像是哄她:“這裡的餐差強人意了些?, 回菩南山想吃什麼, 讓廚子給?你做。”
他話裡意思路汐聽懂, 沒吱聲。
等?空姐將骨瓷餐盤一一端上來,才慢吞吞地坐起來,菜品很是精致,拿起筷子依照順序嘗了起來, 她安心吃東西,容伽禮在旁就?沒有?打擾的意思。
專吃盤子裡的蔬菜沙拉, 避著切片洋蔥, 吃了一整隻蝦,魚肉沒吃幾?口,將另一個盤中的梨汁冰糕倒是解決的乾乾淨淨。
容伽禮觀察細微, 心知路汐此刻胃口一般,而性格使然, 不管好不好吃都很少?浪費食物。
路汐唇齒留了甜,吃個七八分飽後蓋著毯子重新?陷在座椅裡, 一躺下就?覺得困倦,閉上的眼角處仿佛餘溫猶在,以及那種難以言喻的安穩平靜感也逐漸地彌漫上心頭。
封閉的頭等?艙內偶爾會有?些?聲音,但是在容伽禮這裡,就?像是不可輕易靠近的聖地,沒有?人會發現掀起全網熱潮的女明星就?身處在這。
迷迷糊糊地不知睡了多久,隨機身的輕微顛簸,毛毯也滑落至了肩膀處。
容伽禮側首,將視線長久地停留在她臉上,現在的路汐和七年?前的路汐五官是同比例長大,性格也是沒差彆,那形狀柔美的雙眼喜歡無意識地流轉在他身上,像有?話要說,又偏不說。
在外麵遇到了不公?平的事,更不會深受羞辱後化作無儘憤怒的情?緒,去發泄脾氣,去歇斯底裡的跑回家大鬨一場,然後茫然無助的尋求著庇護。
而是很快內心平靜接受,獨自麵對那些?大風大浪。
借著一點淡淡的燈光,容伽禮無聲地親了她眼角,又落下濕潤溫度。
他沒有?打攪到路汐輕且綿延的睡眠狀態,直到快抵達泗城,她睡睡醒醒幾?個來回,動了一下,醒了睜開眼,視線就?能看到容伽禮陪在身邊。
無論是夢裡還是夢外,都令她很心動,也感到格外安穩。
容伽禮發現她蘇醒,嗓音很輕問:“喝點水?”
路汐沒感覺到渴,甚至一口氣睡了十個小?時都不感覺到饑餓,望著窗外的雲,忽然不知怎麼就?想起以前有?段時間工作行程排的很密集,她剛殺青就?得連夜在陳風意陪同下直接飛另一個城市,累到極致,裹上毛毯就?睡,結果飛機還沒落地,就?讓胃痛折磨得奄奄一息。
容伽禮讓她睡前時吃了點兒清淡食物,路汐這會兒睡飽後,這具清瘦的身體就?跟補充好了能量一樣,不似登機時那種全身心都繃緊著的狀態了。
她偶爾會走神,話少?,眼眸像是不知聚焦在哪裡,隻是安靜地盯著漂泊在空中的一片片雲。
熱搜的事,冒然提了猶如是揭露她此刻勉強維持著的脆弱自尊,好在容伽禮高抬貴手,沒有?談論這些?,也沒有?解釋為何?會在機場。
等?兩人下飛機。
路汐依舊是全程什麼都不用動腦子,跟著他走就?好,抬眼看到航站樓外的熟悉建築物,下意識地停了下,她手指去扯容伽禮的西裝衣角。
“怎麼了?”他停下步伐。
“有?口罩嗎?”路汐問出聲,想來又反應過來容伽禮應該口袋裡是沒有?,便?讓他站在原地彆動,頂著自己這張臉,去不遠處便?利店購買了個。
她小?跑著折回,趁著四下還沒有?記者,拆掉了透明袋,給?他戴上。
容伽禮沒過問這番舉動是何?意,配合著麵對麵朝她傾身,黑色口罩遮掩住了精致立體的皮相,卻清晰露著眉眼,完美到像被工筆畫勾勒過,不論是誰看都會覺得驚豔的那種程度。
沒遮得很嚴實,眼下卻隻能這樣了。
路汐又伸手去摘他西裝的寶石袖扣,摘下就?往她衣裙口袋藏,輕聲解釋道:“我怕被偷拍,會鬨出更大的新?聞——”
容伽禮的身份不能暴露於前。
她將他摘個乾淨,自己這一張臉倒是乾乾淨淨地露著。
“怎麼沒想多買個?”容伽禮的嗓音隔著口罩透出就?有?些?模糊不清,很自然刮了她臉頰,觸碰到了兩秒的體溫,有?些?涼意。
路汐蹙眉看著他:“我,沒什麼好閃躲鏡頭的。”
她性子就?這樣,胸口憋著一股氣,躲了反倒是顯得心虛作祟似的,得被那些?標題黨編排成什麼樣。
先他一步往外走,忽然烏泱泱的人群中不知有?誰尖叫了聲,瞬間引起那些?守株待兔在機場周圍的媒體記者注意力,跟吃了興奮劑似的——
“真?的是路汐?”
“她從意大利不錄真?人秀回國了?”
“……路汐路汐!!!”
*
*
路汐現身機場的熱搜緊隨其後,在半小?時內就?被迅速推上了首榜。
原本《追星星的你》官博親自下場錘當紅女明星的輿論話題還沒完,很快這個新?話題的底下什麼粉都聞聲趕來,直接吵翻天了。
—“路汐是沒臉錄完最?後一晚了吧?她都下飛機了,怎麼不回應熱搜?”
—“哇偶!她什麼時候招聘了新?保鏢?比去哪兒出行都得一身名牌造型的陳風意瞧著還帥啊!”
—“路汐雖然人設徹底塌房了,但是她對男人的審美真?沒得黑,不如下次往這方麵營銷……哈哈哈她對男人的高級審美絕了。”
—“純劇粉,我怎麼都想不明白,她可是有?不少?口碑作品傍身,被千萬粉絲公?認是無冕之?後的人!好好拍戲不成嗎?為什麼要去栽贓陷害那個設計師宿嫣啊?”
—“真?的,我好想不分青紅皂白去原諒她啊,陳風意在哪?就?不能舉著身份證出來澄清一下,路汐那條微博其實是你發的嗎?”
—“樓上是真?愛粉了,你快去應聘頌宜的公?關部吧,省得那群吃閒飯的吉祥物壓根護不住路汐一點。”
—“哈哈哈哈好會反諷。”
提到頌宜,不可避免地就?有?粉絲搬出路汐上一家娛樂公?司出來對比。
所有?人吵到如火如荼時,有?條熱評不知何?時飄了上來:“提到微品娛樂,就?不得不扒一下這家公?司就?是為路汐成立的啊,她踏入演藝圈以來,獨享了多少?逆天資源和特權啊?經紀公?司有?讓她演過爛劇嗎?與其說路汐戲好,不如說是她參演的角色太貼臉了,擺明了是微品給?她量身定製的劇本……”
輿論的聚焦點瞬間被吸引到了這上麵。
也有?網友分析得頭頭是道:
—“說到底路汐沒跟上一任公?司解約前,有?資本保駕護航唄,所以一直人設沒翻車,自從簽了頌宜,就?沒那麼好特權待遇了,她隻能資源降級淪落到去演《不渡》那種小?導演的片子了。”
—“破案了!”
—“路汐還沒適應這種降級的待遇吧,否則也不會在真?人秀裡甩大牌了。”
—“她是不是被捧慣了,以為節目組會維護咖位更大的?沒想到石嘉一三?觀跟臉一樣超正,情?願得罪當紅女星,也要還另一位設計師的清白?”
—“誰能出來爆個料,解釋一下路汐跟微品娛樂的老?板是什麼關係啊?”
—“我扒到了一點,據說路汐前老?板是啟林資本的話事人,當年?她非得鬨著解完約後,肯定是傷到金主大佬的心了,連整個經紀公?司都直接注銷了,剩下你們自己品吧。”
怎麼品?
瞬間話題底下眾說紛紜,就?更熱鬨了。
也有?路汐的路人粉出來質疑一些?充滿惡意的揣測:“我覺得路汐不至於為資源獻身吧?如果真?獻了身,她上一任公?司老?板為什麼不給?她乾脆把奧斯卡小?金人獎杯也一並買了?”
酒店內。
“我也很好奇。”顧詩箋退出微博,關掉手機,睜著看似清純的雙眼移向浸泡在恒溫遊泳池裡的女人,問道:“江總豪擲上億造星,怎麼就?不多花點兒給?路汐買幾?個獎?”
宿嫣遊上岸,接過一旁秘書遞來的紅色絲絨浴袍,隨便?往肩膀披,也沒係衣帶,便?慵懶地坐在躺椅上,麵對顧詩箋的百思不得其解,她抿了口冰鎮果酒說:“不知道。”
顧詩箋沉默了會。
宿嫣是先知道了《追星星的你》的嘉賓名單,憑借著宿家的權勢,臨時擠掉了原先的珠寶設計師進來的,她來參加這檔真?人秀壓根不是為了紅,純粹是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人,讓江望岑專門為她開一家經紀公?司捧了三?年??
喝完果酒,宿嫣將玻璃杯擱在茶幾?上,又說:“倒是要看看,江望岑會不會繼續對路汐舊情?難忘。”
從她暗地裡威逼利誘石嘉一站隊,官方帶頭將路汐打成耍大牌的加害者到現在,宿嫣一直在等?江望岑的電話,手機隨時充滿電,就?擺在眼前。
顧詩箋也是知道。
而先前借禮服的事,她雖然對路汐記恨已久,腦子卻比宿嫣多了一星半點的理智:“你就?不怕路汐被逼得走投無路找上江總求和啊?我演過不少?校園劇的白月光女神,對這角色沒少?研磨,彆小?瞧了白月光的殺傷力,萬一動搖到你家和啟林資本的聯姻……”
“江望岑隨母移居國外,投靠的是他外公?家族。”宿嫣聲音很輕,在偌大的空間內清晰回音:“啟林資本的創始人是他外公?,你以為他是怎麼繼承的?當然是連跟宿家的婚約一起繼承了。”
這就?是底氣。
宿嫣絲毫不怕這樁婚約會出任何?意外。
顧詩箋忍不住有?些?好奇:“路汐和江總是怎麼認識的?”
一個年?少?起就?移居國外,一個在國內勤工儉學的念完戲劇院,兩者按理來說就?像是兩個平行世界,永遠都不可能有?相逢的機會。
宿嫣說:“江望岑呢,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叫江微?聽說他母親的婚姻就?是被江微那小?三?上位的秘書母親給?插足的,已故的杜阿姨發現丈夫花心還是個人渣,才心死如灰帶著兒子出國。”
顧詩箋微微吃驚:“路汐是江微?”
“你演戲把腦子演傻了吧。”宿嫣豔色的唇扯了扯,半玩笑半譏諷地說:“江微呢,平時沒少?給?國外的江望岑郵寄信件,洋洋灑灑幾?頁紙都在分享著她地溝老?鼠生活,有?意思的是,從十五歲那年?的信件裡,這對兄妹聊到最?多的竟然是寄宿在江家的路汐。”
顧詩箋從吃驚轉為震驚:“這信件你能看?”
“我偷看的。”
宿嫣說出這四個字時,端著托盤靜立在旁邊的秘書都忍不住麵露詫異。
反觀宿嫣這種極端精致且膚淺,被家族養得頗為驕縱的名媛大小?姐,在此刻竟有?種超脫的淡定:“了解自己未婚夫不犯法吧?”
顧詩箋捧慣了她:“不犯法。”
“你這嘴,要記得替我保密。”宿嫣那張濃妝的臉表情?玩味起來,性子難伺候的要命,放輕了音也令人無法忽視:“江望岑可是把那堆爛紙當寶呢,要知道了會掐死我的。”
顧詩箋僵硬地笑著點頭。
心底不合時宜地浮現出一個念頭。
真?是戲裡的瘋子,完全和戲外的瘋子沒法比。
*
*
從機場離開。
路汐的手機早就?摔壞,無法正常使用,行李箱也在容伽禮的手上,彆無選擇隻能跟他回到菩南山上的那棟彆墅裡。
容聖心和俞池都不在家。
容伽禮先讓她去三?樓的主臥泡個澡解乏,緊接著就?吩咐秘書將行李箱也一起提上去。
路汐先前雖然來過,卻未踏足過樓梯之?上的私人領域。
眼下她也很想換了這一身衣裙,便?聽從安排,點了腦袋。
這裡隔音效果俱佳,路汐有?些?忐忑地推開厚重的門走進去,一關,好似整個世界都寂靜得沒了聲音,但是她不覺得心口空落落的厲害,眼眸的視線觸及之?處,都有?容伽禮生活過的痕跡。
她在原地站了會,才走入隔壁寬敞明亮的浴室。
什麼都不想,路汐隻想著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隨著衣裙滑過腳踝,水聲也響起,就?在她洗完一遍,打算再洗一遍時,門被敲響了。
不是秘書。
是容伽禮站在外麵,隨口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大概也就?幾?秒鐘,路汐轉身去扯一條乾淨的寬大浴巾將身子裹住,光著腳踩在大理石地上跑去開門,浸了水的臉頰和雙肩都愈發雪白,表情?透著茫然:“什麼?”
她方才沒聽清。
容伽禮卻未重複。
路汐被他盯著,才慢半拍地意識到兩人的距離連一扇門都沒有?,臉頰瞬間就?微燙起來。
她不禁往後退小?半步,仍在咫尺,試圖分散注意說:“你也要一起洗澡嗎?”
嚴格論起潔癖程度,容伽禮是不多讓的。
他那一身乘坐了十個小?時頭等?艙的西裝還沒換下,氣息卻是清冽好聞的,不似一些?上流社會的男人愛沾煙酒,路汐定定站在原地,隻有?漆黑的眼眸下意識放空的時候,才會毫無顧忌地打量著。
容伽禮仿若當她是脆弱的水晶娃娃,連笑,都是緩慢的:“我不洗,但是可以問你借個東西嗎?”
路汐置身在他的私人領域裡,連裹在身上的一片浴巾都是他的,不知道還有?什麼可以借出,卻暈暈乎乎地點了頭,應下:“你說。”
容伽禮真?說了:“借我個吻。”
路汐短暫的怔住,繼而因為他的話緊張到了極限。
還沒吻,她透白的手指悄然抓緊浴巾口,就?微微喘不上氣來了。
容伽禮不需要她再點頭,伸出手臂攬住了她的腰側,力度輕到毫不費力就?可以推開,可路汐始終沒有?反抗,唇被吻住的刹那間,身體又莫名地放鬆下來。
這跟機場的親吻完全不同。
容伽禮帶著霸道的強勢意味,扯下她變得鬆垮的浴巾同時,忽然一輕,手臂把她抱上了冰冷精美的洗手台,擺在上麵的洗漱用品全部被咣當地推倒在地,清脆響聲蓋過了一切鬨出的曖昧動靜。
路汐招架不住這麼猛的攻擊,也不知被他摁著親了多久,看不見窗外天色,浴室的燈一直都是明晃晃照著彼此,隻覺得自己靠在鏡子前先軟了骨頭,甚至認為容伽禮快要失控時,他卻真?的止步在了借個吻程度。
最?終他的嘴唇離開她,路汐顫著睜開雙眼,是紅的,連帶臉蛋和耳朵,一路蔓延到胸口都是紅的。
…
門外腳步聲漸遠。
路汐竭力似的滑進水溫已經涼透的浴缸裡,她趴在邊緣平複了好半天錯亂的呼吸,才重新?洗了一遍,等?爬出來,眼角餘光無意中看到原本光潔台麵上遺留的透明水痕時,就?更紅了。
她茫然了幾?秒,反應很大地去拿紙巾,仔仔細細擦拭了好幾?遍。
半小?時後。
路汐安靜且專注地將空間很大的浴室都清理乾淨了,也把容伽禮瘋狂地吻她時,推倒在地上的用品也一一歸位整齊,才披著柔軟舒適的浴袍出來。
本來是想去打開行李箱拿衣物換上的,卻在經過床尾時意外停了下來。
此時此刻。
路汐垂眼顫抖地看到放置在黑色真?絲被子上,被光灑著,被襯得雪白到一塵不染的密封設計圖紙袋時,以及那枚屬於他,且被好生珍藏到現在的蝴蝶鑰匙,才恍然大悟。
原來容伽禮在浴室外對她說的那句話是:
——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第 35 章
黎書?禮貌地致電意大利那家茶餐廳的老板, 防患於未然重金買斷了路汐做兼職那幾日的餐廳內監控視頻,等交易談妥,他握住手機在?門外?停留半響,打好腹稿才返回客廳。
隨著步伐走近, 黎書?看到容伽禮站在旋轉的雕塑感樓梯處, 一身?原本妥帖合身?的西裝已有褶痕, 被解開了兩?顆扣子, 許些淩亂中又?被窗外的光襯托得此刻神色有些冷意。
大多數時候, 容伽禮和圈內權力頂尖的那群人一樣,端著是身?居高位該有的平易近人姿態,實則這世間的凡物根本無法入他的眼, 哪怕他會有伸出援手的時候, 也不過是看戲人賜予的慈悲施舍而已。
並非真的動搖到他生來就缺少共情力且冷漠的內心。
而此刻, 黎書?不免分神想到路汐上樓後,容伽禮詢問完熱搜事宜後,不形於色的喜怒頃刻間便從這副皮相下隱隱透出來?。
嚴格算的話。
是他的失職。
猶記得半年前容伽禮記起曾經有過一位前女友後,便將調查的任務交予到了他手上。
黎書?和高深寡言的周境川在?秘書?部是一個主內一個主外?, 他常年接觸最多的是容伽禮私人生活,也不見生得不似凡人姿態的這位, 能?在?風月名?利場裡往哪個女人身?上垂憐片刻。
所以?頭回聽到路汐的名?字時訝然了秒, 後來?隨著逐漸調查出背景經曆,而路汐已經不是容伽禮口中那個夢想考上大學的跳芭蕾女孩,早就?搖身?變成了萬眾矚目的女明星了。
並且她那時, 也徹底的脫離了前任經紀公司,將自己簽到了頌宜娛樂。
從黑紙白字的資料裡反複看, 黎書?並沒?有發現任何可疑之處。
畢竟前任公司和路汐有經紀合約期間,給的資源待遇皆無問題, 後來?也是到期和平解約,就?沒?有往這方麵細了調查,也沒?查出幕後的啟林資本——
如今網上都在?謠傳路汐為了資源獻身?啟林資本的話事人。
黎書?心緒暗自起伏,自覺本職工作沒?到位。
當初應該也要?調查出一份啟林資本的背景資料,放在?容伽禮書?桌上才是。
腳步聲漸響,容伽禮已經走下了樓梯。
黎書?看著他,用標準到教科書?級彆的秘書?風範,不敢再出錯亂子,把情況彙報一遍。
隨即,又?遞上手機道:“謝總十分鐘前給您致電過。”
容伽禮淡淡點了下頭,仿佛先前一瞬間的情緒隱露隻?是旁人的幻覺。
他靠在?沙發上,給謝忱岸回撥了過去。
比起容伽禮常年銷聲匿跡起來?隻?能?活在?圈內的人秘聞中,給他發消息想得到回音,也得耐心地等上個十年八載的,而相比之下,另一位謝忱岸卻?很好找,電話很快就?打通了。
容伽禮淡聲問:“有事?”
謝忱岸漫不經心地將鋼筆合上蓋子,說:“沒?旁的事,主要?是關心一下你?的精神狀態。”
容伽禮修長骨感的手指擱在?沙發背上,單憑姿態看,起碼是穩定正常的:“是麼。”
他沒?什麼閒聊心情。
謝忱岸也直言:“接下來?這番話,是溫見詞讓我說——”先聲明清楚這點,頓幾秒,他在?霸占著辦公室沙發區域喝得爛醉卻?不走的溫見詞眼神暗示下,又?道:“啟林資本的話事人就?算是路汐前任又?如何?你?還是前前任,沒?必要?裝著輕風雲淡,追不到就?搶過來?。”
“他不是被炮友甩了?”容伽禮語氣挺禮貌問:“還有心來?我這善解人意?”
謝忱岸如實告知?:“可能?覺得跟你?同病相憐,不過這份情感,在?你?說出這句話時,已經無情破滅。”
容伽禮沒?再說話,而是抬臉看向一麵落地窗外?鬱鬱蔥蔥的榕樹。
謝忱岸話裡的玩笑藏著真,他雖沒?有跟容伽禮同病相憐,卻?能?感同身?受——身?居高位者,哪怕再怎麼有容人之度,端著君子涵養,也斷然不可能?有將心愛的女人拱手讓人的習慣。
他割舍不下路汐這位前女友的事。
早在?意大利之行,私底下就?傳遍了整個核心圈。
謝忱岸親身?經曆過一個,不是他故意為之將路汐扣在?酒店貴賓室,為容伽禮製造相處的時機那次。是後來?的一次商業晚宴上,容伽禮沒?預兆地為了去找路汐中途離席,還莫名?其妙的將他與蕭旌陌等人身?上的歐元收刮乾淨。
試問。
傳出去有誰能?相信,容伽禮連秘書?立刻去湊齊歐元的那點時間都不等,直接當場繳獲一乾好友的。
身?為已婚三年的蕭旌陌還斷言,他這般急,無非就?是預料路汐會跑了。
而後來?幾日,因賀南枝在?意大利的歌劇院有場非遺戲曲表演,要?多留幾日,謝忱岸暫時壓下日理萬機的公務,也沒?有動身?回國。
便空出了時間陪容伽禮閒在?那茶餐廳,再後來?——
容伽禮卻?拋下他行蹤隱秘地回國了一次,也是近日才聽人說,容伽禮命周境川將泗城這邊的投資影視圈翻天?覆地了個遍,似乎要?找一個無名?無姓的製片人。
還真讓他找到。
那叫官旭的人,恰好背靠的資本是寧商羽家族裡嫡係一房的三叔,兩?人平時行事作風荒唐淫靡,經常結伴光顧酒色場所,在?潛規則女明星這方麵很有一套。
當晚官旭毫不知?情地被約了出來?,以?為是談投資,又?習慣招了一群清純的嫵媚的,左擁右抱著,旁人問起什麼,便借著酒勁吹噓了起來?。
官旭說起玩女明星那點事跡,就?聊到有段時間找床伴,都要?求會跳芭蕾舞的。
周境川冷麵地問:“有什麼緣由?”
官旭一看他刻板就?知?道不會玩,仰頭就?是半杯下肚,哼道:“路汐知?道吧?那美?人不僅戲好,還會跳芭蕾,當時我隻?是看到她試鏡照片的那張臉,就?被迷得暈頭轉向的,恨不得當隻?狗跪在?她腳邊,等她發號施令。”
談起舊事,官旭曾經被皮帶抽到血肉紅腫的臉現在?都隱隱作痛,又?摔杯道:“我想給她當狗,給她當墊腳石踩,結果人家不領情啊……”那隻?能?在?正劇圈追著她封殺了。
周境川半響,隻?說了一句讓官旭感到莫名?其妙的話:“找到你?了。”
*
*
路汐是在?容伽禮和謝忱岸通完話的一個小時後,才現身?,她心哪怕亂得厲害,也謹記不能?在?菩南山衣衫不整,換了身?絲綢質地的薄荷綠長裙沿梯走下來?。
抬眼就?看到靜坐在?沙發處的容伽禮,他還沒?換下那身?被她指尖生生抓出褶痕的西裝,頂上垂墜的燈折射著雪亮光芒,將他覆著,隨即清晰可見抬手端起了骨瓷茶杯……
他動作是無聲的,路汐看不過癮似的,安安靜靜地站在?原地,不想打擾到。
隻?有容伽禮沒?發現她的不經意間時,才敢這般貪得無厭地看一眼,多看兩?眼更是滿足。
直到路汐做好心理建設,捧著懷裡的東西正要?過去。
下一刻,卻?被哭得梨花帶雨的容聖心突然闖入給打斷。
路汐被嚇住,隻?因容聖心越過了存在?感更強的容伽禮,是直奔她來?的,猛地一下,就?雙手抱住了她:
“汐汐,你?失聯的這十幾個小時裡我都快死了幾回了,好擔心——你?想不開了也不能?效仿你?演過的那些電影角色去傷害自己啊,怎麼敢啊,怎麼敢去跳飛機,就?算全世界不信你?,我信你?的,你?不是網上說的那種人,我,我要?告訴你?一件事。”
路汐有點被她嘰裡呱啦一堆話給聽懵,表情茫然。
容聖心鬆開咬出血絲的下唇,語氣直直白白地說出來?:“我是你?的忠實粉絲!”
路汐唯恐她繼續眼淚不停往下掉,忙著點頭:“我知?道的。”
“啊?”容聖心下意識摸臉,心想表現得有這麼明顯嗎?誰知?摸到了一手的淚。
被全網黑得體無完膚的是路汐,她倒是硬撐著偏不掉淚,深受的莫大委屈都讓容聖心痛痛快快給哭出來?了,她隻?能?微微的笑,反過來?溫柔安撫:“聖心,謝謝你?這麼喜歡我,我很感動。”
容聖心因為她的話,止住了哭腔:“是我要?謝謝你?。”
生在?容家,那人曾說過她這性子卻?生成這樣,怕是上天?賜予的詛咒。而一語成讖,在?被家族流放到境外?的那些年裡,容聖心感到很孤獨。
孤獨得想去死,後來?是無意間她在?網上刷到路汐出道以?來?演繹的第一部電影。
被路汐那股滿身?破碎,也要?一次次浴血重生的力量給震撼到了靈魂,從此,容聖心哪怕隻?能?隔著屏幕看到她,也不再感到孤獨,還很努力地配合著吃藥讓自己好起來?,考上了最頂尖的金融學院。
等著哥哥來?召喚她回家——
容聖心再一次緊緊地擁抱住了路汐,仿佛這個擁抱,是遲了很久的。
路汐也抱她,紅了眼卻?不經意地跟容伽禮相撞了幾秒,他垂目看著這幕緘默不言,沒?有打斷兩?人互相訴著心裡的情誼。
路汐先移開了視線,否則無法靜心,輕聲開口:“我跳飛機?”
容聖心一股腦地透露太多信息,其中這個是最令她感到費解的。
是網上那些營銷號編造出的新聞嗎?
暫時隻?能?想到這個。
容聖心抬起頭,眼眶還是濕紅的:“你?在?意大利錄製真人秀……我,我本就?偷偷摸摸在?粉絲後援會裡密切關注著,後來?上了熱搜,我第一時間想飛過去找你?的,但是俞池借走我的私人飛機遲遲沒?還,我就?找周境川借我哥的。”
誰知?周境川百般推托,最終磨不過她的百來?個電話轟炸,直言道:“你?彆去刺激路小姐了,她剛才想不開跳完飛機。”
後來?路汐就?失聯了。
容聖心:“周境川騙了我是吧?”
路汐抿了唇,像默認。
容聖心冷著一張哭化妝的臉說:“他五臟六腑肯定已經壞掉了,要?死的。”
見誤會已經解開,路汐沒?打算在?菩南山久待下去,她繼續抱著懷裡的珍貴之物,手指蜷了蜷,無聲地看向了隔著四五步遠距離的容伽禮,彼此對視,有容聖心在?場,許多欲言又?止的話,隻?能?藏在?這雙眼裡。
“陳風意應該還在?公司等我。”路汐撿著能?𝔀.𝓵說的說。
他靜而低緩的目光在?她和容聖心之間輕輕掃過:“讓黎書?送你?下山,聖心留下吃飯。”
容伽禮聲音不大,卻?無人敢輕言忤逆他的決策。
容聖心哪怕一時擔心她安危亂了陣腳,卻?心知?路汐此刻被黑料纏身?,眼下要?緊的是找經紀團隊商議怎麼渡過難關,便主動讓道。
路汐往外?走,就?在?快消失在?客廳玄關處時,又?忍不住悄悄回過頭。
容伽禮端坐在?沙發上,就?這麼望著她……
寬敞明亮的客廳重歸於安靜,容聖心哭多了難免感到脫力,小鳥大點的胃更是饑餓了,爬上沙發後,腦袋就?重重地往容伽禮的肩膀一磕,自然而然的親昵將眼淚蹭他麵料上。
忽然鼻尖嗅了嗅,似乎聞到很淺淡的香氣,說不出熟悉,不知?道他從哪裡沾上的一點味道。
容聖心犯迷糊的腦子還沒?思考個明白。
聽到容伽禮語調不含任何情感地,學了遍她哭訴的話:“你?想不開了也不能?效仿你?演過的那些電影角色去傷害自己——”
當容聖心以?為是在?笑話她,卻?又?聽到猝然問出:“是什麼意思?”
“是路汐主演的,我隔三差五要?翻出來?當勵誌片通宵熬夜看上一遍的那些電影。哥?你?感興趣嗎?”
哪怕這是位高權重的容伽禮。
隻?要?見他麵上還算沉靜,且不出言拒絕。
容聖心憑著忠實粉絲那股逢人就?瘋狂安利自己偶像的私心,一股氣地說:“我今晚把影片發給你?哦。”
*
正值午後。
路汐被黎書?親自護送到頌宜的公司樓下,不知?周圍街道會不會有狗仔盯著,她讓這位親切和善的秘書?止步即可,便裙擺輕晃進了複古老洋樓的大門。
直接上二樓。
還未走近會議室,就?透過虛掩的門隱隱約約聽到陳風意的聲音,像是在?罵那些造謠潑臟水的營銷號,也罵石嘉一是資本的走狗,下次要?見著了高低得送他個狗籠子。
路汐沒?有偷聽下去,指尖輕抵著門把,正要?推開。
陳風意在?裡麵又?沉下聲說:“先給錢撤熱搜吧,將啟林資本那位跟路汐綁在?一起的詞條都刪乾淨,餘下的計劃等她回公司,再商議。”
公關部的同事接過話:“刪了不是坐實網傳的那樣路汐為資源獻身??”
氣氛沉默了下來?。
張鳴箏理智分析道:“要?論對路汐形象的影響力,她跟啟林資本的話事人那點緋聞充其量隻?能?說是網友撲風捉影……撤不撤,隻?要?設計稿的事沒?弄個黑白分明,這緋聞就?會如影隨形,時不時被各方人士真假參半地搬出來?羞辱路汐。”
當下引發這些話題輿論的根源是:
路汐被指控借著咖位欺壓時尚圈弱小無辜的設計師。
隻?撤一個熱搜,除了浪費公關費外?,起不來?什麼效果。
陳風意活像是他被造謠了清白一樣皺了皺眉頭:“那個宿嫣……”
“聽鳴箏的。”
路汐推進了門,短短片刻功夫,莫約是將事情聽個明白。
會議室內開了十個小時左右的公關策略,桌子和茶幾上早就?堆滿了煙灰和煙蒂,可見這群男人抽得多凶,而此刻,她即便握著門把的手用力到指尖泛白,卻?維持著平靜姿態:“我有一招。”
路汐一來?,莫名?的讓公關部集體鬆了口氣。
也可以?親耳聽她把事情原始清楚地講述一遍。
陳風意怕煙味熏到她,先臉色冷著去打開窗透氣。
“我手上有澄清設計稿的證據。”
路汐沒?解釋在?意大利酒店裡說過設計稿紙已經被毀掉了,為何又?有。也省略了是誰給的,坐在?沙發左側,接過張鳴箏遞來?的熱茶,絲絲溫度讓她透白的指尖有了暖意,輕聲說一句:“先等等。”
陳風意踢開高腳椅坐上去,想抽煙又?忍住了:“等?”
對於路汐壓著證據不出來?自證,要?任由網上繼續腥風血雨地討伐她甩大牌,大家都直直望了過來?。
張鳴箏兩?指扶了下黑框眼鏡,似乎反應過來?什麼,也看她。
路汐纖長的睫毛低垂,望著杯中的水,幾片嫩黃的菊花在?裡麵浮浮沉沉,而她的心此刻是平靜的,語氣篤定說:“宿嫣既然設局想毀我,還會有後續的。”
有人想用她心愛之物,引她墜入深淵——
路汐笑了笑。
她還怕深淵嗎?
苦尋不到容伽禮是生是死的那段漫長的時光裡,她早就?跌跌撞撞地在?冰冷黑暗裡徘徊已久了。
第 36 章
夏季已至, 街道一片紫藤花樹枝葉成蔭,在微風中搖曳。
路汐站在老洋房的二樓圓弧形陽台上,眼眸凝視著湛藍天空許久,直到玻璃門被推開, 陳風意步伐剛走近, 她啟唇說:“你當初為什麼把頌宜搬到這?”
“紫藤花一向很受墨客青睞, 襯頌宜這名。”陳風意說得高雅點?。
庸俗一點?就更簡單, 他站定在路汐身旁, 將修長腕骨搭在欄杆上:“紫氣東來啊。”
路汐笑?了,很快笑?容淡到像是被這風吹散:“我該給你個交代,風意。”
這件事, 陳風意倘若要?往深了追究。
總歸是她被困在逆風局裡, 還連累了頌宜跟著一起?遭罪。
陳風意沉默了下道:“說句掏心窩的話, 你那天獨身在異國?他鄉,被宿嫣刺激到情緒應激,賭上?成名在望的星途也要?對?抗到底,我是真不敢多問一句, 就怕你更應激。”
路汐以前連私人行程都不願意主動透露隻言片語的人,那性?子, 更是屬於天塌下來了都不會跟人訴苦, 隻報喜,很少能聽到她報憂的。
那天。
她卻親口承認把一個人當成了信仰。
還說二十五年來,一直都在失去……
陳風意總覺得?路汐身上?有很多故事, 而她好似這些年都在竭力維持著搖搖欲墜的一絲清冷又?脆弱的軀殼。與?其說是軀殼,不如說是那份倔犟的自尊心和體麵。
他想問的話, 太多,最終隻問了一個:“定情信物是怎麼回事?”
路汐微側過?頭, 對?視上?陳風意求知的眼神。
半響,她既說該給個交代,必然是言出必行。
“那張稿不是我設計的。”路汐讓陳風意一驚,好在很快又?說:“是我信仰的人,他曾經親手為我設計的定情信物。”
她轉身,從玻璃茶幾上?將菩南山帶出來的信物拿給陳風意過?目。
是比網上?那張設計稿還要?精美的一枚鑰匙,以蝴蝶浮雕而成,半扇羽翼被細枝纏繞,明明是暮秋時節的濃烈顏色,給人的感覺同時像春生的植物一樣自由攀藤生長著,仿佛藏著造物主過?分溺愛的垂憐。
與?此?同時,路汐細白的手指很小心翼翼地拆開了那密封的設計圖紙袋,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
回憶的畫麵在眼前閃過?,宜林島,掛著那幅油畫的僻靜彆墅,純黑的古董級鋼琴前優雅的容伽禮……他親手將一對?鑰匙拚成完整的蝴蝶放到她手心裡,又?教她翻過?來看。
能清楚地看到蝴蝶合成時的中間,會呈現出一個字母——X
是她的汐。
這些是容伽禮曾經愛過?她的證據。
也是他與?她曾經成為戀人時,情投意合的信物。
路汐在菩南山的主臥看到這枚鑰匙和容伽禮當年親手畫的蝴蝶設計原稿那刻,就已經明白他的用意。
他是讓她自己做選擇。
是否心甘情願地,將曾經狠心拋棄的那段情愛公布於眾。
*
一陣風繼續卷過?。
險些將設計圖紙卷落到地上?,驚得?陳風意整個人都清醒了,欲言又?止看了眼眶微紅的路汐半響,突然不知道該如何往下問,索性?就閉嘴。
他將這些都好生收妥當,少了一張可是直接關?乎路汐的前程。
默了漫長的十來秒,才說:“我不管你跟宿嫣有什麼恩怨情仇,就論真人秀這事上?,你沒錯,沒錯就不該低頭服輸,不然這口氣等我棺材板蓋上?都得?憋不住,路汐,你聽清楚了……放心去爭個公平,彆讓自己經紀人死不瞑目就行。”
路汐儘量站得?筆直,白淨無暇的臉朝著陽台外折射進來的日光。
她慢慢地笑?,笑?得?動人心魄:“好。”
接下來。
這棟複古老洋房的窗戶燈火通明,公關?部誰也沒有踏出一步,都在會議室守著網上?的風吹草動。
張鳴箏坐鎮,前前後後跟大家商議出了十來個預防對?家的方案。
路汐基本都保持安靜地旁聽,偶爾起?身出去吩咐安荷給大家訂餐,偶爾會到陽台繼續透透氣。
她從陳風意那邊摸了根煙出來,細細的手腕輕搭在陽台欄杆上?,點?著了火焰卻沒有吸,指尖懸在高空外慢悠悠地把玩著。
夜深人靜,千家萬戶的燈都開始熄滅了。
此?刻有兩?道人影沿著紫藤花樹摸索對?了門,轉悠了一會兒後,就將那祭拜死人用的迷你菊花圈扔在門前,恰好陳風意經過?窗口看到,緊接著便猛地推開怒罵:“那個沒素質的隨地扔垃圾?當監控白裝啊,看本少爺不報警——”
罵也沒用。
後半夜又?來了一批,是提著紅油漆打?算把頌宜的招牌噴個狗血淋頭的。
這次不等陳風意出來罵,沒兩?三分鐘就冒出了數名保鏢,一言不發地將人押走。
整個紫藤花樹街道變得?清清靜靜不少,也不見蹲守在暗處偷拍的狗仔,路汐纖細的身影被月光投在陽台牆壁上?,過?半響輕輕晃動,她轉身進了虛掩的玻璃門室內。
…
誰也沒亂猜是哪路神仙在暗中為路汐掃清一切。
因為第二天容聖心帶著保鏢浩浩蕩蕩的來慰問頌宜公關?部了,彆人充其量是送點?美酒佳肴豪華大餐什麼的,她是直接將菩南山上?的廚子抓了幾個下來,又?自備豐盛食材,借用老洋房一樓後院的廚房,讓這些國?外有名的廚師輪轉上?崗換著口味給眾人做吃的。
用張鳴箏的話來說。
拿菜單瞧著比他命還厚,要?他隨便點?。
不愧是大小姐風範。
容聖心很好認,不僅是她容氏家族五小姐的身份,更多原因是她近年來在微博上?樂之不疲地黑俞池,公然罵他唱歌難聽,在財經媒體采訪或者?是報紙洋洋灑灑發幾篇小作文,往輕了說是稍微罵了幾句解氣,往重了說容聖心這是在義不容辭地拯救歌壇。
而向來性?格傲慢張狂的俞池竟然閉麥,不跟她一般見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