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抹抓不著摸不清的感覺讓蕭爍心煩意亂,“過兩日,你便隨本宮回東宮吧。”
孟一荻聞言,總算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臣妾覺得,在這裡待著挺好的。最近太子殿下事忙,殿下在臣妾身上分心,讓臣妾惴惴不安,甚是惶恐。”
“一荻,你一定要這麼與我說話嗎”,蕭爍說著,握住了孟一荻的一隻手。孟一荻下意識想躲,卻被他死死攥住,無法抽身,“你與我之間本是夫妻,無需說這麼見外的話。”
“臣妾沒有那個意思。隻是忽然覺得,居於宮外,或許要比居於宮內安全得多”,孟一荻看著蕭爍,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手不著痕跡地抽了出來,“殿下思慮周全,自然也會體恤臣妾的。”
孟一荻三言兩語將蕭爍堵得啞口無言。他明明知道這是孟一荻在躲他,可是他又無可奈何。蕭爍看著孟一荻看了良久,最終閉上眼睛深深歎了一口氣道:“如此,便隨你的意願吧。隻是你這身子已經有五個多月了,頂多再在外頭住一個月,便應該回去了。”
“謝太子殿下”,孟一荻知道,這是蕭爍對自己最大的讓步了。她點了點頭,沒有再提出異議。
蕭爍五味雜陳地瞧著她,本想著今日在彆院裡頭住一晚上,而今他也沒了心思,“那你好好歇著吧,我先回去了。”
說著,他便站起身來,孟一荻見狀,也跟著站起身來,一直將他送到門口。沈玉默默跟在身邊,見孟一荻自始至終都未再向蕭爍說一句話,心裡忍不住歎一口氣。
“娘娘”,在回去的路上,沈玉扶著她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試探性地開了口,“太子殿下分明是想要留下來的,您若是開口說上一兩句話,他定然是會留下的。”
“他這一段事情多,我若將他留下了,心也不見得是在這裡。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要留下。”
沈玉知道,她說的都是托辭。真真假假間,倒隻有一句話是透露了孟一荻的心思,“娘娘這是心有芥蒂了。”
孟一荻沒搭腔,便是默認了。
“娘娘,可是……您若是還想要與殿下長相廝守下去,就不得不將這心裡的疙瘩解開。”
“沈玉呀”,孟一荻停下腳步,輕輕拍了拍她的手,“你說的這些,我都懂,也都明白。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已經打不起精神來了。好像他對我怎麼樣,我都已經無所謂了。”
“娘娘……”沈玉皺了下眉頭,剛還要說些什麼,卻見孟一荻對自己輕輕搖了下頭。沈玉見狀,隻得將那些話咽進肚子裡。
……
朝堂之上,宋文禹對太子步步緊逼,見招拆招,分明是要將其置於死地。他不管不顧的行為多少讓聖人覺得下不來台麵,一怒之下,索性就找了個由頭將他打發回家閉門思過幾日。
洛騰得了消息,第一時間趕到宋府來慰問,見其優哉遊哉的生活狀態,禁不住一愣。半晌,才恍然大悟道:“你這莫不是故意的?”
宋文禹喝了一口阿金新做的茶湯,這才慢條斯理地開口說道:“聖人用心良苦,不想因為我的緣故,而打破朝堂之上的平衡。再一個,也是我鋒芒太露,命中該有此一劫。”
洛騰啞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為了掩飾尷尬,便也拿起了一碗茶湯來品嘗。幾口下去,竟然嘗出幾分熟悉的味道,心慌意亂之下,便又將那茶碗放下了,“你向來都是活得最明白的那一個。好像什麼都逃不出你的法眼。”
“那你還真是高看我了”,宋文禹笑了一下,“聖人突然發難,也是我始料未及的。這其中利害,還是我回來以後經過高人點撥才想明白的。”
“你說的那個高人,莫不是指……”洛騰一邊說著,一邊意有所指地往房間裡望了一眼。大概是知道宋文禹正在會客,阿金並沒有在院子裡。洛騰見房門虛掩著,便知道她應該是在房間裡的。
洛騰回過頭來看著宋文禹,實在說不出一句讚揚阿金的話。這個沈默金,處處透著詭異。他想要深究,卻又顧忌宋文禹和琉璃,便隻好作罷。
宋文禹見他沉默,故意笑著問道:“怎麼不吭聲了。”
“我在想,你倒是清閒了。可是接下來可怎麼辦?你之前讓太子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若等他緩過來,還不是要將你給挫骨揚灰了?”
洛騰的擔心不無道理,就是話說得太難聽。宋文禹斜睨了他一眼,沒急著答話。洛騰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了良久,見他隻知道喝茶,壓根沒有搭腔的意思,終究還是沉不住氣了,“你倒是說話啊。見你如此淡定,莫非是有後招?”
“聖人如此出其不意,我能有什麼後招”,宋文禹說完,見洛騰著急說話,便又道:“聰明如太子殿下,也不會在這個時候為難我的。”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隻是我擔心……若是太子這一回沒有被你打趴下,你以後的日子就……”
“你是希望我一舉將太子拉下馬?”宋文禹挑起一邊眉毛,明知故問道。
洛騰臉色一變,慌忙否認道:“我可沒這麼說。”
宋文禹沒有拆穿他,端起碗來將那最後一口茶湯喝乾淨之後,才向懷仁吩咐道:“和你家夫人去說一下,我的茶湯喝完了,請她再給我做兩碗。”
懷仁接過空空如也的茶碗,連忙回道:“剛才您二位在說話的時候,夫人便吩咐了。說是快要吃午飯了,喝太多茶湯也不好。還在問……客人是否要留飯,若是要,她便多給你們準備一些菜。”
宋文禹聞言,看了洛騰一眼,似乎是在征求洛騰的意思。洛騰見狀,擺了擺手道:“我待會兒就走,不必考慮我。”
宋文禹點了點頭,也沒有盛情挽留的意思。畢竟而今自己是被聖人勒令在家閉門思過的,這個節骨眼上留洛騰在府裡用飯,如何都是說不過去的。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留你了”,宋文禹看著他,二人又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了幾句,洛騰這才起身告辭。宋文禹送了洛騰出門之後,再折返回來,飯菜都已經放在桌上了。宋文禹微微笑著坐到桌前,隻說了一句“秀色可餐”,便打算開動。
阿金執起公筷來為他布完菜,才道:“都已經談完了?”
“嗯,也沒什麼好談的,他就是過來瞧一瞧我。怕我想不開。”
阿金看著宋文禹端著飯碗大快朵頤,不禁莞爾道:“他是不是特彆意外,見你沒有一絲一毫的消沉,反而一副休假的樣子。”
“聖人的意思,也本來是讓我休假不是?”宋文禹理直氣壯地說道,忽而話鋒一轉,“若不是讓我閉門思過,我早就帶著你去一趟江南了。”
阿金愣了一下,有些詫異地瞧著他,“你還真是豁達……還是說,接下來的事情你們也早就安排好了。”
宋文禹沒有答話,自顧自地吃著飯。阿金撇了撇嘴巴,便也沒有再細問。
飯罷,宋文禹滿足地放下碗筷,又從懷仁手上接過帕子擦了手和臉,這才道:“總而言之,為夫這幾日會好好地待在府上陪著你,哪裡都不去。”
“那還真是不好意思,我可是有地方要去的”,阿金眼珠子一轉,給了宋文禹一個軟釘子吃。
“你想要去哪兒”,宋文禹臉色一沉,佯裝生氣地問道。
“那麼多產業,自然是要去巡上一巡的。你就在家裡好好等著為妻辦了事回來吧”,阿金說著,還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這才站起身來讓阿珍替自己更衣,準備出府。
宋文禹怔愣了一會兒,半晌才頗為無奈地搖了搖頭,高聲對著阿金道:“唯女人與小人難養也,聖人誠不欺我。”
阿金穿戴好了從屏風後走出來,笑彎了眉眼瞧著他道:“我也不與你置氣。你這幾日就好好體會一下平日裡我在府裡等你的滋味便是了。”
說著,她便帶著阿珍出了宋府。
……
阿金前腳剛出府,就有好事之人將此事報給了宋老夫人。宋老夫人聽罷,眸子一沉,冷冷哼了一聲。伺候在她身邊的李嬤嬤見狀,連忙道:“老夫人且息怒,氣壞了身子,可不值當。”
“我家文禹而今是被聖人斥責在家閉門思過的。她身為文禹的妻子,卻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大搖大擺地出門,到底還有沒有心!”
此話說得可重,就算是李嬤嬤也不敢隨意搭腔了。半晌,她又聽到宋老夫人歎了一口氣道:“也罷,誰叫文禹喜歡她喜歡得緊。隻要她不在外頭惹出什麼讓宋府蒙羞的事兒,便隨她去吧。”
李嬤嬤聞言,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連忙寬慰道:“老夫人這麼想就對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千金難買大少爺自己喜歡,他們夫妻和睦才是最緊要的。”
聽到李嬤嬤這麼說,宋老夫人緊皺的眉頭才有所舒展,“哎,文禹向來在官場之中順風順水,被聖人訓斥還真是頭一回。也不知道到底是為了什麼,我去問了他們都不願意說。”
“老夫人,朝堂上的事情,咱們也弄不清楚,也不需要弄清楚,有老爺和少爺們呢。您啊,眼下最要做的事兒,就是好好保重身體,等著抱重孫吧。”
“是,你說的是。”提起這件事兒,宋老夫人愁眉不展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容。須臾,那笑容又變淡了一些,“若是沈氏的肚子也能爭氣一些,我可就真的沒什麼憂心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