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的夢令我一整日都有些昏昏沉沉的,總有些心不在焉,洛嬸似乎看出了我的不對勁。
她放下手中的夥計,上前拍拍我的肩,湊近我耳邊小聲揶揄道:“雖是新婚,也不可太過啊。”
我沒反應過來她的話意,呆滯地看向她。
但洛嬸隻是向我眨眨眼,便往裡間走去。
不等我細品她話中的意味,便聽到外頭有人進來。
“張妹子。”
王麻子咧著嘴大跨步走進來,緊跟在他後麵的是謝四。
見到他們兩,我眉頭不禁一皺,但還是揚起笑迎了上去:“王大哥,謝四,需要點什麼,我可以來幫你挑挑。”
可能是因為我成婚不再糾纏謝珂了,謝四看我的臉色都和顏悅色了不少,破天荒地朝我拱手作揖:“江娘子,我想來挑兩盒胭脂給瑩兒。”
我不動聲色地瞟了他一眼,他雖與江昭棠是同窗,但他卻不是留在那幫工,身上的錢財花的基本是他幾個兄長的,且隻夠平日用度。
謝家從窮困潦倒到如今的略微富足,都拖了趙瑩兒有個強大的經商頭腦。現在他倒是闊綽了不少啊。
拿趙瑩兒的錢給趙瑩兒買禮物,怎麼說呢,不愧是他。
我對曾經要害我的人沒有什麼好感,暗自鄙夷一番。隻是麵上不顯,一副熱心地模樣,去為他挑了兩盒胭脂。
待他付過賬,目送他離開後,我正要歎口氣回去接著收拾,餘光中瞥見王麻子那張令人作嘔的笑臉。
他怎麼還沒走?
陡然心底一陣發麻,我硬著頭皮朝他笑:“王大哥你也是來買東西的嗎?”
王麻子露出一口黃牙:“是啊,我也是來買胭脂的。”
對著他這張臉,我總是不自覺地移開視線,扼腕問道:“是買給王大娘嗎?”
“我娘都多大年紀了,哪裡用得上這些。”他擺擺手,眼珠子在我身上流轉,一臉的不懷好意:“自然買來送給你的。”
這話不亞於上輩子他親口告知他對謝四的心,我頓時驚恐地往後退了兩步,目光更不敢往他那看了,儘力穩住語調:“王大哥真是會說笑。”
“哪裡是說笑了,我是真心的。”
王麻子一副要掏出心肝給我看得神情,說著還要朝我走兩步。
我惶恐後退,厲聲怒喝:“王大哥你自重,我已是有了家室。”
話音一落,那王麻子的臉色頓時變得可怖,他拉著嗓子質問:“說起來,當初我好心來問你婚配打算,你說除了謝珂誰也不嫁,結果不足一月就嫁了彆人,可見是誆我,亦是瞧不起我!”
這情緒轉變得太突然,且說出的話本就是沒理,不知他是憑什麼來質問我。
他的聲音太大,引得外邊的人往裡瞧。
這時,洛嬸從裡間走了出來,昂首闊步擋在了他的麵前,“哎呦這不是那誰嗎?”
見到她,王麻子討好地笑笑:“洛嬸子,您今日也在鋪子裡啊。”
洛嬸與謝家在村裡是一條道的,對謝家也多有幫襯,不僅縣裡唯一一個開胭脂鋪的女人,而且大兒子在縣衙裡做典史,雖說不是什麼大官,但到底在衙門當差。
這一來二去,王麻子對著她多少也有點發休。
“怎麼的?”洛嬸狐疑地看他,輕嗤一聲:“你來這裡是給你老娘買胭脂嗎?”
“這...”王麻子額頭冒汗,“我是來找張妹子。”
我身軀一抖,忙往洛嬸身後躲。
洛嬸圓眼一瞪,直接抬手朝他腦門撂去:“我剛才在後頭聽你說什麼真心,我看你是豬油蒙了心!敢來老娘這裡調戲良家婦女,仔細你的皮!”
王麻子捂著腦袋“哎喲”一聲,弓著身縮了縮,眼神怨毒地繞過洛嬸,瞟向躲在後麵的我。
仿佛這是我的錯。
“你瞪什麼瞪?就你那樣你配得哪家姑娘嗎?”洛嬸又是一掌,言語裡是毫不掩飾的譏諷:“你也不撒泡尿瞧瞧自己,什麼德行!以前謝珂長得俊俏,乾活賣力,映荷喜歡得有理。如今她相公長得更是俊美,是個秀才,前途寬廣,過幾日鄉試放榜,許是中了舉人了也說不定。”
“這兩個你比得上哪個?還整日無所事事地纏著一個男人,在家要你老娘養,就你娘把你當個寶,要是我兒子早一棍子打出去了。”
在洛嬸子一連串的罵聲和過路人的恥笑中,王麻子灰溜溜地跑了出去。
被王麻子這麼一鬨,我昏沉的腦袋清醒了不少,等到收工回去時,天色已經烏蒙蒙暗了。
我朝縣學的方向望了眼,想來這麼晚了,江昭棠應該也回去了,思索一番,我決定獨自回去。
“張妹子你等等。”
還沒走幾步路,那道陰魂不散的身影朝著我走了過來,我心臟猛地一跳,轉身就跑。
後麵的腳步也跑了起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上輩子的陰影驀地在眼前浮現,恐懼憤怒一同湧上心頭,我邊跑邊摸到腰間彆著的一把小刀,大不了等他追上時再跟他拚了!
“砰——”
一聲悶哼隨即響起,我一頭紮進了溫暖的懷中,額頭撞到前人的胸膛中。
“嘶——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