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爺恭喜啊。”
人群又開始轟動了起來,隻是這次不敢擠上去。
江昭棠似沒聽見一般,先是低眉攤開我的手,用內裡的衣袖擦了擦,而後又彎下腰幫我拍了拍沾上灰的衣裙。
他身後站著一個穿著黑衣勁裝的男人,那人身材高大,看起來壯實,麵上生的也是幾分好顏色。
隻是他在見到我那一刻,眉頭便沒有鬆開過,甚至見江昭棠低身為我撩好裙擺時,眉宇間幾乎皺到了一處,低低地嘖了一聲,上前低聲道:“您不應該如此。”
其實說是低聲也不算低,正好能讓我聽清,又感覺是故意讓我聽清一樣,因為他雖然是在對江昭棠說話,但那雙鷹眼卻直勾勾地盯著我。
大有一副看垃圾眼神。
我一個激靈趕緊拉開與江昭棠的距離。
江昭棠朝旁睨了一眼,唇角赫然間下垂:“你不想看可以閉上眼睛。”
那男人似不服氣,卻又無可奈何地低下頭:“是。”
江昭棠上前一步牽過我的手,嘴角又複笑,輕聲細語道:“娘子,聽說上頭還會派人來家裡,我們先回去吧。”
“哦哦。”我點點頭,腦子忽然想起下午還要到胭脂鋪裡幫工,又連連搖頭:“我還沒有跟洛嬸說呢,得告半日假。”
那人又看不慣,插嘴道:“這種小事,難道比店——”他突然像咬到舌頭似的,話戛然而止了,啞了半刻才找回他自己聲音:“比,比你,你夫君更重要嗎?”
這人誰啊?
我一頓火大,但又擔心是上邊派來的,隻好扯了扯江昭棠的衣擺,問道:“他是誰呀,也是上頭老爺們派下來的人麼?”
“嗯,也算是吧。”江昭棠思忖了會,又抬眼看他:“你彆跟著我了。”
話了,拉著我就往前走,人群亂糟糟地讓出了一條道,我回眼瞅向還站在原地的男人,他似乎很難過。
“把上頭的人留在那不好吧。”我邊走邊小聲詢問道。
“我又沒打罵他,隻不過讓他彆跟著我們,有什麼不好。”江昭棠不以為然。
見他無所謂,我也鬆了口氣。我們兩人到了胭脂鋪,現在店裡人還不多,同洛嬸說了緣由後,嬸子即刻應付完幾個客人,忙裡忙慌地關了店門,說是要來討個喜。
剛回到村子,村裡的人就已經在村口圍著了,見到江昭棠進來,無一不賀喜的。
“喲,江老爺回來啦。”
“這是咱自家養的老母雞,膘肥肉鮮,您可千萬要賞個臉啊。”
和在鎮子上不同,江昭棠見人就應和,離家不過幾步的路程,在眾人的圍擁下硬生生走了半炷香。
父親還沒有回家,這麼大的事情難道他沒有聽說麼?我心裡疑惑地想著,江昭棠已經在眾目睽睽之下,熟練地走進廚間生火做飯。
道賀那群人震驚疑惑憤慨的眼神全部都移向了我,幾乎是要將我戳出了洞來,我倒抽一口涼氣,“嘶——”地跟著跑進了去。
“娘子你怎麼進來?”
麵對著江昭棠的疑惑,我囁嚅了句:“我,我來做就好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朝外頭看了眼,隨即拉著我出去。
“諸位也彆圍著了,要到午間吃飯的時辰了。”
江昭棠語氣禮貌且疏離,他說到這個份上了,鄰裡鄉親也識趣地散去。
眾人散光了,他將外頭的門合上,便又回到了廚間,與往日裡一樣撩袖係上襴裙,著手忙活起來。
自成親以來,家裡的雜務皆被他攬了去,平日裡晨時在縣學裡幫工,午時又回來束衣做飯,以前就覺得過意不去,隻是他一再說做飯是他的愛好,便作罷了。
新奇的愛好。
我再次感歎,走到院子坐下眯了會,就聽見有人敲門,我以為是父親回來了,興衝衝地要去開門報喜,誰知剛打開門,就看見一個穿著華貴的中年男人背手站在門外,他身後還跟著個同他一樣年紀穿著得體的男人,像富貴人家裡的官事。
“店——”他俯身似乎想要下跪,我嚇得一把攔住了他。
男人見到我,先是一愣,又很快恢複了從容,開口問道:“這位娘子是?”
不等我答話,江昭棠就替我答了:“她是我娘子。”
我側過身,他身上還圍著那張補丁了好幾處襴裙,那人見他,登時睜圓了眼睛,語氣帶著幾分惶恐:“您,您怎麼穿著這個?”
我下意識地替江昭棠回了話:“做飯當然要穿著這個啊,弄臟了衣服怎麼辦?”
“做飯?!”男人反應更大了。
江昭棠朝他微微頷首,側臉對我笑了笑:“娘子,咱們家裡的醋沒有了,現在到縣裡去買估計是來不及,你能幫我到洛嬸家借點嗎?”
我覷了眼旁邊已經完全呆住的男人,說了聲好,繞過那些人就往村道走。
後麵似乎傳來一聲哀嚎,我回頭看了眼,仔細聽又沒了聲音。
男人做飯很奇怪嗎?
我聳肩不甚在意,不過今日心情倍好,腳下猶如生風般,步子更加輕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