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隻有我能聽見的音調,說:“是我殺的。”

這話一落,我瞪大眼,猛地抓住鐵欄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那王婆又是為什麼?”

謝二好像很欣賞我現在迷茫憎恨的表情,心情很好,“昨日王麻子死了,她以為是你殺的,我就跟她說,想拉你全家下水,就要在眾人眼皮底下被你殺死,結果她不死心偏要先告你,不過結果幸好大差不差。”

“可是又有誰信呢?”謝二笑得既無辜又殘忍。

“為什麼?”我握著鐵欄的手一直發抖,血液直衝腦門,那股無能的惱怒一直在心口翻滾,恍若陷入了困頓的漩渦。

我明明已經打算遠離他們了,為什麼不放過我!

“為什麼?”

謝二玩味地咬著這三個字,他的嘴角揚起一道弧度,麵容在微笑中扭曲,昏暗下充滿著瘋狂。

“因為我從小就討厭你啊,你每次都像個打不死的臭蟲一樣纏著阿珂,偏偏阿珂還樂意陪你到處瘋跑。如今明明你都成親了,阿珂還要為了你頂撞我!”

我茫然:?

他說的話我怎麼聽不懂?

這話裡講的人是我認識的那個整日對我橫眉冷目,嘴裡沒一句好話,總是嫌東嫌西的謝珂嗎?

“幾次三番讓你躲過去了,本來我這次是想親手弄死你的,但是這樣的話,”他抓住兩側的鐵欄,身體前傾,眼睛一動不動地直視我,眸底晦暗陰鬱,而後靠近我耳邊,如歎息般道,“阿珂會生我氣的,因為你這條卑賤的爛命讓阿珂怨我,那可就得不償失了,不如讓他記住你死前最不堪的一麵。”

我牙關咬緊,輕嗤道:“哼,你做夢!我不會認罪,也不會死的。”

“哦是嗎?”他語氣苦惱,“現在外麵都快鬨翻天了,就在你進牢獄的第二日,王大娘那群親戚全都來縣衙討公道,甚至還把你家被堵得水泄不通,張叔賣了好些東西才打發走人,整個鄉縣都盯著,看看官府怎麼判決這件事。”

“還有你相公,才考了舉人,仕途本就該是一路通暢才對,不過現在嘛......”

話到這,他便不說了,唇角那抹笑容,仿佛已經告訴了我原因。

是我拖累了他們。

謝二像是看出了我此刻的無助,他輕輕笑起來,如惡鬼低語般,提出他的意見:“如果你認罪的話......”

“認罪?”

謝二還沒有發揮完,便被打斷了,那清朗溫潤的嗓音回蕩在狹窄的牢獄中。

江昭棠提著食盒,從暗處走了出來,他麵色平靜:“人是你殺的,王婆是你慫恿的,我娘子又沒有罪,她為什麼要認罪?”

謝二皺緊眉,“你什麼時候來的?”

江昭棠沒有血色的唇邊掛著抹淺笑,但眸中卻毫無笑意:“我啊,我一直在這啊。”他抬手指向右邊獄卒經常休息的隔間,“我夜裡都會歇在那,隻是今日特地等你,所以整個下午我們都在。”

“你們?”

謝二顴骨處的肌肉不自覺地緊繃,眼睛一眨不眨地循著他指的方向看,待看清隨後走出的人,嘴角的笑意完全僵住了。

踏著水的腳步聲愈近,在忽明忽暗的燭火下,謝珂的臉逐漸清晰,他身後還跟著趙瑩兒和刑房的書吏。

謝珂眼神躲閃,嘴皮張張合合,最後囁嚅喊了聲:“二哥......”

“你不是說你今日陪瑩兒去茶館嗎?”謝二的語氣像暴風雨來臨的前奏,混雜著不可置信的嗚咽,唇齒相磨:“...你騙我?”

“是你騙了我!”謝珂突地抬首,眼睛猩紅地看著他,語調都在抖。

我不知道他們口中來來去去的欺騙是什麼意思,但這次謝二臉上儘在掌握的表情幾乎碎裂開,取而代之的是以往未成見過的慌亂。

往日裡對謝二總是唯唯諾諾的趙瑩兒直接衝上來,緊攥在手的石塊狠狠砸向他的臉,張口大罵:“爹的,人渣!”

謝二目光閃過局促,連忙側身躲避,後背撞上鐵欄,牢獄裡頓時回蕩起鐵欄撞擊“哐啷”的聲響。

“謝二哥。”

我倚著鐵欄歎了口氣,從袖口掏出那塊白帕慢條斯理地拆開,裡麵包著的是一柄生鏽了的鑰匙。

“哢噠”綁著鐵鏈的大鎖輕而易舉地便被打開了,我推開鐵欄走出來,對上那雙震動的眸子,露出比他剛才更無辜,更燦爛的笑容,學著他剛才的語氣歎息般:“還真是多謝你認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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