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買新船,我們有舊船。”張文心目不斜視。
這是於知樂教她的方法,先提出一個難以實現的要求,再提出小的、易實現的真實目的[1]。
而她們一開始的目標就是捕魚隊的船。
“舊船,捕魚隊有啊!”張大金的話脫口而出。
海隅村的捕魚隊隻有五艘船,在海東鎮同樣以海為生的村子屬於規模很小的了。
計謀成功,張文心內心暗喜,但沒有真麵回答他的問題,講起給國營飯店供應的收益優勢。
每日給國營飯店供應的收入已經能抵消捕魚隊少一條船的損失,並小有盈餘,但這個收益還不足以讓大家爽快地同意建立女子捕魚隊。
所以,她開始侃侃而談未來計劃:“國營飯店準備擴建,樂樂會建議胡三哥開一個新的窗口,我們有把握拿下新窗口的食材供應合作。”
張大金三兄弟順著她的話想象之後的場景,直直地看著半空,嘴角勾起弧度。
“留著力氣在晨會上說服村民。”老支書的眼神充滿了欣慰。
這話一出,張文心內心的喜悅壓抑不住,臉上浮現笑容。
而於家小院裡等待了半個多小時的於海光父子三人,在得知於婉琴的手指動了的消息後,出現同樣的笑容。
這一晚,多人一夜無眠,有人因為激動,而有人挑燈夜戰。
第二天一早,於知樂與張文心在集合的倉庫外碰麵。
眾人小聲議論著兩人的出現。
“副業組賠錢了嗎?她們怎麼會在這裡?”
“估計是,我聽吳蘭說桃花村找了個國營飯店的學徒打對台,他們賣國營飯店的招牌紅燒小排粉!”
“又虧錢,早知道之前投反對票了。”有人埋怨。
負麵情緒很快在人群中傳播,原本持反對意見的人內心開始動搖。
“不是說於知樂在國營飯店教大廚做菜嗎?輸給一個小學徒?”有人不安地反問。
被關了好幾天的公鴨嗓悄無聲息地出現,陰沉著臉說:“肯定是騙人的,於知樂像是會做菜的人嗎?騙人,騙人,一切都是騙人的。”
周圍人被他身上的酸臭味熏得乾嘔,默默後退了幾步。
“上回張家三個小妮子鬨分家的時候不是說賺回本了嗎?”有人不同意他的說法,“說不準是又想到了賺錢的法子。”
一位大娘附和道:“就是,上次趕集,我們幾十雙眼睛都看見河粉賣光了。”
“不可能,城裡人精得很,怎麼可能——”公鴨嗓的反駁被老支書的聲音打斷。
老支書舉著大喇叭,喊:“今天,我要宣布一件事,我們的副業組打算擴展,成立一個當日來回的捕魚小分隊。”
他的話轟地讓人群炸開了鍋,消極情緒一掃而空。
“為什麼要成立新的捕魚小隊啊?”張大金受妹之托,捏著嗓子高聲提問。
他的提問讓大家的節奏變得一致,紛紛詢問原因。
老支書把喇叭遞給張文心。
“大家先安靜一下,我會詳細地解釋這次副業組的擴展計劃。”張文心抬手往下壓,嘈雜聲降低。
“首先,告訴大家一個好消息。從下次大集起,我們村會開始給國營飯店提供海貨,一天兩次。”她看了一眼於知樂,強調道,“有且僅有海隅村有提供資格。”
獨家供應的事實讓村裡人產生有榮與焉的感覺,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十年前於知樂爺爺被鎮上捕魚隊恭敬請去當隊長的時候。
興奮之餘,有些人開始琢磨建立小分隊的事,越想越不對勁,高聲提問:“小分隊哪有船出海?”
其他人被這個問題點醒,興奮感逐漸消退。
張文心與於知樂對視一眼,再次使出昨晚的招。
大夥的反應比昨晚的張大金激烈幾倍,言辭更加激烈,翻來覆去地說著幾句話。
“村裡哪有錢去買新船啊?”
“這回可不能欠賬借錢搞副業組。”
“不成,我不同意搞小分隊。”
見氣氛營造得差不多,張文心用手肘碰了碰葛泰。
葛泰會意,沉聲道:“安——靜——。”
在大家的注意力被吸引的空檔,張文心說:“沒錢定製新船,我們也可以退一步,用村裡的舊船。”
接著,她又快速地把新窗口食材供應的餅拋給大家。
眾人的情緒逐漸平穩,小聲地與身邊人討論她的提議。
一部分人心裡的天平慢慢傾向於讓捕魚隊讓出一艘舊船。
“那捕魚小分隊的人怎麼選?”公鴨嗓難聽的聲音攪亂大家的思考,“像大集攤子一樣?讓你們全選女人?”
話畢,他發出桀桀桀的笑聲,讓大夥不寒而栗。
全部的聲音消失,所有人不約而同看向張文心和於知樂。
於海耀開口反對:“不行,捕魚的活向來都是男人乾的,女人摻和什麼?”
他擦著額頭的汗,扯著嗓子大喊。
這兩天,他重新接手村裡的賬,發現賬被大隊長的女兒理得很條理,一種要被取代的危機感油然而生。
他一聽公鴨嗓的話,竟生出了相同的感覺,而這種感覺讓他的心惴惴不安。
“念慈奶奶帶的女子遠洋隊是海縣最厲害的捕魚隊!女人怎麼就不能捕魚了?”張文心反駁。
在場一些年紀大的人不由得回想張念慈還在世時的生活,當時的海隅村是海東鎮最富有的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