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無畏並不知道弟弟已經大難臨頭, 她一早在臨川王的催促下去教導“新人”,臨川王好不容易得來個極品, 不想對方一個想不開自殺了,希望江無畏能夠開導他。
此舉正好中了江無畏的下懷, 她並不知道祝英台是女人,也擔心祝英台會被金雀台裡的情況嚇到,迫不及待地想去金雀台看看。
但她的擔心明顯是多餘的,明明是剛入金雀台, 祝英台卻過得“如魚得水”一般。
“你的皮膚為什麼這麼好?”
長相柔媚的“女子”摸了摸祝英台的臉, 一邊抱怨著。
“這個……你可以試試喝牛乳?”
祝英台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最好煮熟了喝。”
其實她已經看出這個偽娘出身大概不是很好, 雖然還算白, 可皮膚有些粗糙, 靠後天養尊處優也許能補回一點。
“牛乳?羊乳行嗎?牛乳不是北方蠻子喝的嗎?”
旁邊一直在偷聽的另一個“女子”正在把玩著祝英台的雙手,嫌棄地皺了皺眉,“我可不喝那個,那個喝了身上臭烘烘的!”
“應,應該行吧……”
祝英台臉皮抽了下,不敢說自己從小喝牛奶長大。
“你之前說更適合我的小平眉是怎麼畫的?”
圍坐在祝英台身邊的“女孩”遞出自己的黛筆,躍躍欲試道:“我實在拿自己這眉毛沒辦法!”
他們雖然都是被挑選出來適合男扮女裝的人, 但畢竟不如後世那樣有各種激素和手術手段變得更像女人, 總有這樣那樣的缺陷, 有些是骨骼粗壯, 有些則是毛發粗黑。
這個叫做“冷翠”的少年不過十**歲, 五官倒是很精致,就是眉毛太濃,不得不全部剃掉重畫,但怎麼也畫不好,現在流行的眉形都不適合他。
祝英台沒想那麼多,她幫梁山伯畫這個已經很順手了,隨手拿起眉黛就描畫起來,沒一會兒一個平眉就畫好了。
比起現在的挑眉和細眉,這樣的眉毛更加自然。
“果然脫胎換骨……”
冷翠捧著小銅鏡,嘖嘖稱奇。
“想不到你一個男人,竟精通這個!”
“這個,這個和畫畫其實也差不多……”
總不能說自己在上輩子是個淡眉,已經是個畫眉小能手了,隻能乾笑著解釋。
“你真有意思,那我們豈不是畫布不成!”
冷翠嬌笑著。
“慧娘比我們厲害的多,為什麼會來這裡?”
一個劍眉星目走“健氣”路線的偽娘冷著臉問她:“看你做派,應該還是士族吧?”
“我也不願意來啊,我本來是在東宮裡當書令史的。”
祝英台歎了口氣,發愁道:“還不知道外麵急成什麼樣子。”
一聽說祝英台不是自願來的,眾人都恍然大悟。
他們不是被家人賣掉,就是為了討好臨川王被買來從小調教送上的,有幾個更淒慘,為了延緩青春期直接在幼年時就被去了勢,結果臨川王不喜歡假男人嫌他們身上不乾淨,最後隻能尷尬地在金雀台裡伺候這些“偽娘”,相當於小廝和侍女的結合體。
但無論是哪一種情況,這裡是絕對沒有一個穿男裝的出現的,即使是臨川王踏入這個這裡,也一定換上了自己喜歡的女裝。
蕭宏很享受這樣的環境,每當有了煩心事的時候就會召他們伺候,如果一段時間沒有過來了,那段時間情緒肯定不錯。
此時的英台完全是女裝打扮,之前好不容易養起來的眉毛也在入樓那天被“嬤嬤”剃細了。
她本來就是個少女,隻是鼻子英挺喬扮起男人來有加成效果,現在換了女裝也不違和,隻是不笑的時候有點清冷。
正因為這清冷,昨晚來伺候她梳妝洗漱的人都擔心她會有什麼剛烈的舉動,好在她好像並不抵觸穿女裝,也不抵觸描眉畫目,在這種放鬆下,金雀台的管事們有意讓她習慣這個氛圍,並不拘著其他人來看她,但她想要出去卻不行。
聽說是臨川王的寵姬江無畏親自送來的,很多偽娘對她很好奇,就這麼一來二去,幾個性子活潑點的居然把她這當成了開茶話會的地方。
“你入了這裡,最好彆想著抵抗。”
有個偽娘情緒有些低落地說:“以前也有被抓進來的用銳物劃花了自己的臉,他們往他臉上抹一種會癢的藥,沒幾天那人把自己的臉抓到見了骨頭,沒幾天就死了。”
“就沒有一個人出去過嗎?”
祝英台試探著問。
幾個少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那個健氣偽娘猶豫了下,回答說:“聽說好多年前,有個小孩被人騙來這裡,因為不肯穿女裝,大冬天凍得快死了,後來被家人找了回去。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他還有家人會找……”
冷翠的表情黯了一黯。
這些人來本就有“告誡”祝英台不要反抗的意思,但說著說著不免感懷自身,於是一時間氣氛有些壓抑。
他們沒說什麼,倒是祝英台大為內疚,連忙換了個話題。
“好了不說這些難過的,你們這胭脂太紅了,可以用粉調勻變淡變色,我教你們吧!”
眾人都看出這是她的體貼,眼中也露出了一抹柔色。
“你以後在金雀台裡要有什麼不快活,就來我找我,我替你出頭。”
那健氣偽娘大概練的是什麼劍舞一類,腰上還掛著個劍鞘,不過祝英台觀察過那劍的重量,應該是木劍。
“還有我!”
祝英台沒想到描眉畫目就能贏得他們的好感,不知是該感謝這金雀台裡的管事們“調教”他們的太入戲,還是未來的“自然係”化妝技巧太有用。
她不知道他們已經太久沒有接觸正常人,對外麵的人已經有了些執念。
他們皆幼而受教,或勢劫利餌,心理上沒有什麼被壓迫感,但進來這裡的正常人大部分都瞧不起他們,言語之間把他們當玩物或怪物看待,雖然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自苦,卻不願意彆人這樣看待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