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向做出這一步,甚至連家宅都不要了,等於徹底拋棄了屬於他的過往,寧願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
“他以為他脫離了褚家就能得到自由?他是一路太順,完全忘了外麵的世道有多艱辛……”
褚夫人突然瘋魔一般笑了起來。
“哈哈哈,他以為他能從我這裡逃掉,就能逍遙?”
“夫人……”
幾個侍衛擔憂之色更甚。
“你跑一趟臨川王府。”
她對著身邊的侍衛招了招手,讓他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
“這……”
那侍衛聽完後愣了下。
“讓你去!”
褚夫人厲喝。
麵對褚夫人的怒意,侍衛不敢違抗,隻能無奈接令。
話說另一邊,褚向謝絕了著作郎劉使君贈宅子的好意、也哭笑不得地拒絕了幾家女郎邀請他去她們彆院暫住的建議,唯獨留下了謝舉送來的那十萬錢。
他不是不解世事的紈絝,知道孤身一人求生有多麼的困難。
這十萬錢看似不少,可對於一個士族來說,甚至還不夠維持生活必須的尊嚴。謝舉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既沒有贈宅子也沒有送美侍,而是送了錢來。
褚向知道姑母絕不會善罷甘休,而二皇子那邊為了保守自己和舅舅曾有往來的秘密也一定不會放過他,是以接下來好幾天都沒有出門,都一直留在裴家的客院裡。
但他總不能一直不出門的,徐之敬每天都要去光宅寺為那些被救回的人質看診,他被謝舉委托處理此事、來往與光宅寺和這些人質的家族之間,也不可能蝸居不出。
那個送宅子的劉家,本也是為了自家為質的子弟向他表達謝意,才做出這樣的舉動。
這一日,褚向和往常一樣,趁著天色尚早,悄悄從側門而出,帶著蕭寶夤賜的幾個親衛想要繞去光宅寺,可一到光宅寺附近就發現了情況不對。
光宅寺曾經是蕭衍的故居,後來舍出作為寺廟,寺廟裡還有一座以皇後命名的石井,香火十分鼎盛。
可如今通往光宅寺的同夏裡寂靜無比,就連尋常清晨能聽到的雞鳴犬吠之聲都未聽聞。
蕭寶夤的親衛也是警覺,當即拉著褚向的袖子調頭就要走,卻沒料到四周的高牆上突然出現數十道身著黑衣的人影,齊齊拿著麻繩製成的繩網向他們拋去!
說時遲那時快,“唰唰”幾聲拔刀之聲,褚向頭頂的繩網被一個親衛破了個口,那親衛也顧不得僭越,抬腳將褚向一腳踢出網外,大叫了一聲:
“跑!”
褚向頭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人,擔心前麵還有埋伏,當即頭也不回的往來時之路跑去。
那些人見他跑了,根本不和被繩網網住的親衛糾纏,提著兵刃就去追趕褚向。有幾個親衛見情況危急,連人帶網撞向追趕的黑衣人,但隻阻攔了一瞬。
清晨的建康城已經有了人影,尤其是早起做朝食生意的小販,他們剛剛支好攤子就看到一個麵色如玉的俊美少年沒命狂奔,身後還跟著幾個持著武器的黑衣人,頓時驚聲尖叫了起來。
“快去找差門,有人要殺人!”
“天啊,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持刀行凶!”
這些小販喊雖喊了,卻不敢阻攔這些敢在天子腳下拿刀的凶人,隻是大聲提醒褚向往哪個方向奔逃。
可憐褚向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眼見著就要被後麵的人抓住,斜地裡突然伸出一根竹竿,重重掃向他身後的黑衣人!
“賊子敢爾!”
那黑衣人見是一根做招幡的細竹竿,抬刀欲要砍斷,卻不防竹竿上傳來一陣大力,那黑衣人連人帶刀一起被掃了出去,直直撞在後麵的攤子上,吐出一口鮮血。
褚向這時才認出在扁食鋪中匆忙走出的人影,心中有救,渾身的力氣一鬆,頓時癱軟下去。
那人眼疾手快,連忙伸出一隻手將他拉到自己身邊,又推到後麵的小攤子上,讓自己的親兵將他護好。
“花將軍,他們在光宅寺那邊攔了我的侍衛,如今生死不知。還望尊駕能留下一兩人,好讓我去交換人質!”
褚向得了安全,立刻高聲向花夭請求。
這邊花夭起了個早吃個早飯,沒想到遇見這種事情,當即手中竹竿一橫,當做長棍又向那黑衣人掃去。
黑衣人剛剛吃了一棍,知道眼前這蠻子的厲害,哪裡還敢再接這一棍,當即一個翻滾避開,口中長嘯一聲,和一起追來的同伴四散而逃。
“往哪兒逃!”
花夭見這人行凶不成就要逃竄,順手抄起爐子上正燒著水的水壺,抬手就將那壺朝一個黑衣人砸了過去。
隻聽得“哐”的一聲悶響,那陶壺砸向了黑衣人的後腦勺,巨大的力道帶著壺碎後四濺的開水,讓那人抱著頭就在地上痛苦的哀嚎了起來。
這時花夭已經追到了此人的麵前,剛剛抓起地上這人的前襟要提起來,突覺腦後一陣勁風襲來,下意識的偏頭避讓。
這一避讓,那勁風擦著她的耳畔過去,直直射/入她手中這人的麵目之中。
待花夭伸手再要阻攔已經來不及了。
那人的額心中了一箭,腦後又破了個大口,死得已經不能再死。
“將軍!”
“主公!”
親兵見有箭,哪裡顧得上褚向,連忙走出鋪子,警覺地向箭來之處眺望。
然而他們隻知道箭是從他們沒有提防的背後射出的,卻不知到底是從何而來,這裡是早市,人雖不多卻雜亂的很。
“花將軍!”
鋪子裡的褚向擔憂地高喊:“還望能救一救我的親衛!”
花夭皺著眉從黑衣人的額間拔下那支短箭,對著光仔細看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我沒這能力……”
她撚著那支鐵箭,麵色嚴峻。
“射出這箭的,是你們梁國軍中才用的弩/機。在這鬨市之中,就算我再武勇,但隻要有幾把這樣的弩機在暗中相伺……”
“我必定命喪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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