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宅寺淫亂一案事關先皇後和蘭陵公主, 後來又發現有更大的隱情,這件事迅速就被移交給了完全忠於皇帝的禦史台, 不讓任何人插手。
陳慶之因為最得蕭衍的信任, 全權負責調查蕭正德之案。
但這世上本就沒有不透風的牆, 蕭正德和“柳夫人”的事情又不算什麼絕密, 有心人查一查都能查出點什麼,到最後, 京中還是傳的風言風語。
謝家人一下子就炸了。
說起來,謝舉所代表的的烏衣巷勢力和臨川王乾起來, 這件事本就是導火索。
當年臨川王蕭宏的長女長樂公主到了適婚的年紀,蕭宏想要為女兒挑一個高一點的門第,便請皇帝下旨,讓長樂公主嫁給了謝舉的侄子謝禧。
謝禧在建康是出了名的才子, 人也長得俊秀,隻是身體比較羸弱沒有出仕。
謝家的門第要高於蘭陵蕭氏,更何況長樂公主隻是郡王之女又不是皇女,這公主之位還是為了婚事提的, 謝禧沒有出仕是因為身體緣故,以他的門第隨時可以出仕高官,所以這婚事還算臨川王府高攀了。
可這婚事從一開始就不順利,蕭正德在謝家接親的時候有意給下馬威, 派人棒打新婿將他打傷了, 再後來他身體就越發不好了, 受到了長樂公主的嫌棄。
從劉宋以來, 宗室的公主都嬌奢淫亂,長樂公主出自臨川王府也沒好到哪兒去,謝禧身體不好,長樂公主就養了麵首,這樣以來謝禧實在是無法接受,便離府彆居,婚姻也名存實亡。
然而兩人結親沒多久,公主府裡突然起了一場火,當時長樂公主喝了點酒沒逃出來,整座公主府連帶府裡不少侍從都被燒死了。
蕭宏得知女兒的死訊後,認為女兒會死是因為駙馬不在公主府裡,導致火災時候無人主持大局,蕭正德更是怒不可遏,帶人衝入謝禧彆居的莊園,將他打了一頓。
原本就是件悲劇,更慘的是謝禧身體不好,先前結親的時候受了暗傷,後來又吃了一頓拳腳,出了這事後沒多久就纏綿病榻,嘔血而亡了。
謝家死了一個子弟,臨川王死了一個女兒,蕭衍無法追究任何一邊的責任,但臨川王府和烏衣巷從此就結了仇。
可現在出來個“柳夫人”,儼然就是應該死在火災裡的長樂公主,怎能讓幾位皇子不驚?
更讓人驚駭的是,這柳夫人是蕭正德的外室,還為他生了兩個兒子。
長樂公主可是蕭正德同父異母的親妹妹,在整個蕭氏的女郎中排名第六,人喚六娘。
這已經不是通/奸、詐死,而是有悖人倫之事。
蕭衍一生愛名,禦史台查出柳夫人這幾年一直和蕭正德有夫妻之實,兩個孩子也肖似蕭正德絕不是什麼障眼法時,所有人都震驚了。
哪怕對宗室一直心慈手軟的蕭衍,當場就對那兩個孩子下了格殺令——亂倫/生/子,天地不容。
隨著審問一步步進行下去,真相越發讓人作嘔。
長樂公主原來早就和其兄有奸情,後來被指婚謝禧後兩人皆有怨氣,迎親時對謝禧這個新婿的殺威棒是故意的,之後蕭正德去毆打謝禧致死也是故意的。
兩人害死了謝禧便以為能高枕無憂,隻是長樂嬌奢慣了,詐死後再難維持在臨川王府和謝府時的奢侈生活,蕭正德為了讓長樂滿足便越發凶狠殘暴,經常對彆人巧取豪奪,在府裡也經常借故搜刮蕭宏的財物。
他如此行事,惡行便越來越多,禦史台不停彈劾他,他又圖謀皇位,後來終於被蕭宏和蕭衍厭棄,下令禁足在臨川王府。
蕭正德這一禁足,化名柳夫人的長樂公主就有了二心。
柳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不得人,但蕭正德曾向她保證他有法子在魏國過上高官厚祿的生活,會帶她和兒子遠走高飛過上和蕭寶夤一樣的生活,柳夫人也就一直攀附著他生活,等著他帶她遠走高飛。
可他被禁足後,這個願望就變得越來越遠了,柳夫人的日子也漸漸空虛了起來。她生的孩子是私生子,並不能和同輩子弟往來,被養的膽小怕事不受她喜愛,她這一寂寞,就又開始勾搭俊俏的郎君。
也不知柳夫人是什麼癖好,偏愛禁忌的感情,在勾搭過馬父、門子後,又看上了寺院裡的和尚。
這光宅寺是蕭正德曾住過的地方,以往為了偷情方便,兩人也曾在光宅寺裡幽會過,蕭正德甚至為此弄到了一處偏門的鑰匙,後來這地方就便宜了柳夫人。
事發之時,那僧人以為公主在寺裡、又封了寺,便肆意和柳夫人偷情,情到濃時柳夫人命他喚自己公主,他還以為是受了外麵蘭陵公主的刺激,便左一個公主右一個公主的喊著,最終引來了蕭正德,差點沒了性命。
蕭正德要殺這僧人倒不全然是因為長樂公主和他有染,有多半是擔心長樂透露了自己的身份給自己惹禍,所以非要殺人以滅口。
說起來蕭正德對柳夫人倒全是真心。他知道自己和妹妹的畸戀不容與世人,便動起了北逃的主意,一直都在為北逃做著準備。
會算計蘭陵公主,也是思忖著如果他能做了北魏的駙馬,日後也算是魏國自己人,多了一層籌碼。
他卻沒想到蘭陵公主臨危不亂,她身邊的護衛將軍也都不是吃素的,腥味沒沾到,自己卻事敗了。
狗急跳牆之下,他就想趁著沒有事發,收拾細軟,帶著兒子北逃,結果看到蘭陵公主就在眼前,生出挾持公主北上的念頭,又一次踢了鐵板。
隻能說,由始到終,蕭正德都是自己在作死。
***
內獄裡,被關押的蕭正德和二皇子麵麵相覷。
“你得撈我出去。”
蕭正德住的牢房還算乾淨,甚至還有床鋪和案幾,和關押那僧人的截然不同。
“否則我就把你做的那些事全部抖出來!”
“你如今已經是喪家之犬,我是你最後的希望,你還在威脅我?”
蕭綜被他氣笑了,倚牆而立。
“當初我發現柳夫人是誰時跟你說了什麼?我說‘柳夫人’遲早害死你,讓你趁還沒有人發現將她處理了,或送走或殺了隨你,結果你一意孤行,現在能怪得了誰?”
“這些過去的事情提了有什麼用?”
蕭正德頹然道:“謝家人如今一定是要我的命了。”
烏衣巷本就正在走向衰落,他們家子弟人數稀少,謝禧之死一直是家中巨大的損失,謝舉對家中兄弟子侄都很照拂,要是知道長樂還活著謝禧卻被他打死了,滿朝文武一起逼他死的日子就到了。
“我沒辦法撈你出來,現在連太子都想著是不是該殺了你平息魏國人的怒意。”
蕭綜一想到他居然打蘭陵公主的主意就怒火中燒,“你居然敢惹蘭陵公主?她是你娶得起的嗎?”
“這麼多年來,我幫你斂財,我幫你乾臟活兒,好處全你得了,壞處全我擔了,如今你說你沒辦法救我出去?”
蕭正德笑得嘲諷,“陛下那般看重你們,你在陛下麵前哭一哭兄弟情深,饒我一命不成不成?”
“我倒是想這麼做,可是王叔先行一步到宮裡哭了。”
蕭綜望著蕭正德臉上浮起的希望之色,歎氣道:“你彆高興,王叔是來宮中和你撇清關係的。”
蕭正德臉色突然一下子刷白。
“他大概是太怕打仗了吧,急著把你扔出去給魏國人消氣,又說願意為了我大梁犧牲你這個兒子。父皇怕他會為了你和長樂的事情傷心,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他,但王叔進宮要和你斷絕關係讓父皇少了最後一絲顧慮。”
蕭綜同情地看著他:“我來見你,是想問問你還有什麼心願……”